普通视图

发现新文章,点击刷新页面。
昨天 — 2025年5月8日首页

关系是如何被精准爆破的?

2025年5月8日 11:09

跟前助理的关系一直卡了一个点,就是我们原本是以朋友关系作为基础构建的关系,随后有了合作关系,甚至还有前助理与我老婆之间的师徒关系。按道理来说,关系的层级越多,其实关系越难以被破坏。但这一次因为她的情绪再一次爆发,导致合作关系层面的崩溃,我们原本以为只要解除了合作层面的关系,还能维系朋友层面的关系。但很奇怪,这一次的矛盾之后,我们连朋友关系也跟着一同覆灭了,所以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我是一个对关系抽身非常快的人,快到甚至有些「不负责任」,这是我一直以来的问题所在。甚至是越亲密的关系,这种抽身的行为就会越干脆,且是全方位的抽身。

我过去有一份工作,成为我的主管之前其实是我的朋友。我们一开始合作都很愉快,但随着我要接手的工作越来越多,无法再享受他身份带来的庇护时,我会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他不想再照顾我」了。所以当我们在工作层面发生争执时,我最后是从朋友关系层面撤离的,并且还裹挟了大量的私人情绪——既然我们是朋友,那我也要让你知道这件事让我不满的代价是什么。


关系层级

有一段时间,我会借由老师丁锐对于朋友层级划分的方式,来划分自己的朋友圈。他会按照「有情」「有用」「有趣」来划分自己的朋友层级,建立的顺序则是反过来的:先因为有趣彼此吸引,再在接触之后有了更多共事的机会;当有利益捆绑、或是资源交换时,便到了有用的层级;最后,哪怕是合作结束、彼此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但因为有情的联系,两人也不会因此而关系疏离。

当然,这是非常理想化的构建状态,每个人也会因人而异地「留」下一些舍不得断绝、但也不知道如何再重新构建的关系。

所以现在出现了一个问题:如果是先「有情」,再是进入到合作关系从而建立「有用」的关系,这样的顺序会不会也可以构建稳定的关系层级呢?我们和前助理就是这样的构建方式,但问题也出在了这个构建的解构上面——工作关系解除的同时,有情的部分也跟着倒塌了。这是让我们产生了严重内耗的地方,我们是否在用这种方式「全盘否定」他人?

换一个视角,这三种层级的排列组合,是否意味着某一种关系的稳定性?


关系层级的地基与稳定性

其实关于「稳定性」的讨论本身并不合理,就算是两夫妻也可能大难临头各自飞。所以不是说得要足够有趣、有用、有情,关系才不会结束——但我觉得这是方法论和技巧层面的问题。如果单从理想状况来分析,以利益维系的关系相对来说本身是更稳定的,因为关系破灭就意味着既得利益的丧失。加之人们又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所以更在乎眼前利益的人,当然也更愿意去维系以利益作为地基的关系。

另一种,「期待利益」对一些人而言也是「利益」。比如添加进微信列表里的「大佬」,就算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甚至连朋友圈都是三天可见、什么互动也无法创造,但是一些人还是认为他们「有用」,因为「说不定未来某天就可以用上」。

大部分的社交关系都更像是从有趣开始建立的,但是这里也发生了大部分现代人的社交通病——仅仅只是停留在「有趣」的层级。这种有趣会随着联系和关注的减少越来越难以维系,所以干脆自我调高社交层级,把「有趣的人」仅仅当成当下的社交关系,而不再付出感情(因为这个付出的投入产出比太低了)。

一开始就以有情作为基础的关系其实很少见,所谓的有情也是要在关系建立的过程中一步步升温加热的。它更像是关系进入到下一个层级之后重新划分的新关系层级。比如当跟一个「有趣」的人长时间热络之后,渐渐了解彼此,觉得可以开始正式地付出感情的时候,将对方划入了有情的层面,而这些有情的基础就是两个人相处期间的「沉没成本」——而这个沉没成本又是把很多人锁死在关系中的根本原因,因为已经付出了这么多,所以我不舍得放弃。所以我在有情作为地基的关系里,特别提到了「愧疚」这个模块。

这三种模式在追求什么?

  • 有趣的内核——真诚。如果我变得不有趣了,我们的关系还会继续吗?有趣的关系并不是很难维持,而是大部分现代人并没有把有趣当做是可以作为维系的方式。就像我前面提到的,人们因为担心投入产出比问题,不再对有趣的朋友投入过多的社交成本。
    • 那什么才是大家认为的「有趣」?我也问了身边的几个因为有趣和我建立联系的朋友,他们认为和我建立有趣层级的关系,是因为跟我聊任何话题都可以。「聊任何话题」更像是一种功能,而非涉及到个人情感的部分。所以进一步追问对方聊什么最有趣,他们都觉得是跟我聊个人经历的时候——而这些个人经历有一个核心,我们在彼此交换个人经历时,并不是在炫耀,而是因为觉得对方真诚而觉得有趣;
  • 有用的内核——契约精神。合作的本质是契约精神,这一点毋庸置疑。一旦一个人违约或是食言而肥,那关系的信任度就会持续调降,直到最后再无合作机会。
    • 另一个问题:有用的关系必须是要达成双赢的吗?零和博弈是不是也是一种有用的模式?例如这一次的零和关系我是受益方,那为了维系关系,下一次若达成了零和关系,我也甘愿成为付出方,让对方成为这一次的受益方。我觉得这更接近「拎得清」的部分。
  • 有情的内核——信任。信任比契约精神更高层级的点在于,契约精神最终考量的是结算时,双方可以从中获利,就算撕毁契约,也仅仅影响的是最终的利益分配而已。但信任不同,信任更像是两个人一起上战场,你能把后背托付给对方的确定感。
  • 「真诚」的判定标准其实非常主观,我可以仅仅因为不喜欢这个人,而觉得对方虚伪;「契约」更像是白纸黑字,既然无法履行约定,那就意味着「没用」而「真诚」是一个完全模糊标准的存在,甚至更多时候它需要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的过程,才会在最后那一刻上演背刺的桥段当然也有人是追求被背刺的这一刻的)。

关系爆破指南——怎么炸才能炸到最精准

就拿我们和前助理的关系举例,我们的关系的基础是「有用」和「有趣」,作为朋友我们由衷地喜欢她带给我们的活力,而且她也是我们用来重构童年里关于「友情」「同学」「室友」符号的很好的朋友。

也是因为这样的关系,我们在合作层面开始建立更多的联系。但这个过程中也就发生了我年轻那会经历过的事情——当工作上存在问题时,我们的要求过于严苛时,她会觉得我们在情感层面否定了她的「价值」。不过我也觉得,硬要把这样的情感理性地拆分成工作层级和情感层级,也确实很为难人。

但是反之,当她因为生活所谓爆炸的时候,我们其实也是在努力地帮她解决她在亲密关系里的问题,但这个时候她会因为本能将所有不支持她的言论都视为「敌人」,在有情的部分否定我们的真实意图——我们只是在就事论事地分析问题根源,而不是反对她而支持她的老公。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太多次之后,以至于最后这一次,仍然是我们在因为合作的事情产生矛盾时,在合作事宜上面就事论事,结果最终她再一次炸在了有情层级,也就是关系的地基层面,才导致了整个关系的轰然倒塌——我们就算截掉了有用的部分,想要回归到有情有趣的部分,但那个地基已经不稳了。因为我们也会开始担心,下一次再遇到同样的事情,会不会还是在地基的部分继续爆破?

为了避免这种百分之百可以炸得彼此体无完肤的情况,就必须先和对方确认「我们在聊什么」

  • 关系的层级有哪些,哪一层是基础?
    • 分别的方式很简单,就是什么对你来说最重要:真诚、契约精神、还是信任;
    • 其次,你最不能接受什么,对方不再有趣、你们不再有情、对方不再有用,你会因为什么想要放弃这段关系,就意味着它很有可能就是最开始建立的基础;
  • 现在哪一层发生了问题?
    • 关系的金字塔搭建得越完整,就越需要确认出正在发生问题的层级,而不是一股脑地投下原子弹破罐破摔地等着对方收拾残局;
    • 若非地基层的矛盾,例如通过有情建立起来的有用的关系,在有用层级发现对方是第一个不靠谱的合作者,你现在想要提醒对方甚至是结束你们的合作关系,那就在合作层级就事论事地找到问题和提出解决方案,一旦双方有任何一方换赛道开始在有情层级罗列罪证时,必须要停下争论,再次强调「我们在聊什么」;
    • 「我们现在是要以合作关系聊问题,还是以朋友身份聊问题?」
  • 如果是地基层级发生了根本性问题:
    • 同步感受比同步事实更重要,即双方是否还愿意重建这段在地基爆破的关系;
    • 避免因为情绪上头做出的决定,设定冷静期,让彼此重新考虑关系维系的可能性;

允许自己成为那个「坏人」

当我混杂了所有的情感,在最后那一刻毅然决然地抽身——这件事并没有对错,这个时候我反而觉得个人感受更重要,因为就算委屈自己停留在关系里,因为自己的逻辑没有盘清楚,也不会好受。

抽身越彻底、关系结束后越冷漠、甚至还会有陆续的看上去有些自暴自弃的切断关系的自爆行为,其实触发的是另一个有关社会心理学的理论——贝勒定律。

贝勒定律原本是指,当右手被放置一个 300 克的砝码时,当左手的砝码加到 306 克时,两只手才会感觉出差异。但随着基础值的提高,如果右手被放置的是 600 克的砝码,左手需要增加到 612 克才能察觉出差异。当人经历强烈的刺激后,再施予的刺激对他来说也就变得微不足道。

但一个人在感情里付出了大量感情之后,若最终分离所带来的刺激是前所未有的,此后他对这段关系结束的任何刺激都会变得麻木。而这种强烈的抽身行为,也是一种心理保护机制,避免自己再受到后续的持续性伤害。

这个时候就会出现刚好一正一反的微妙平衡——当关系终结的两个人,一个因为陆续的抽身行为避免自己受到伤害,例如现实切断联系、再是拉黑、从有用层级切断到有情层级等等,先不论对方是否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吸引对方的关注,来迫使对方休战和好,但当对方因为贝勒定律开始对刺激变得麻木时,无论对方做出怎样的「威胁」行为,都只会默默地认可和顺杆爬的时候,双方都会因为这样一步一步的切断而最终导致关系的终极终结,即关系的地基也被毁于一旦。

因为最大的伤害,在关系破灭之处就已经造成了难以重新修复的爆破伤害,而这个爆破很有可能就是人们在处理关系时,明明在聊有用的事情,却在有情的部分炸得一塌糊涂。

当然了,既然关系终究会终结,搞清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我觉得至少得让关系死得明白、死的瞑目吧!

昨天以前首页

骂人骂七寸

2025年4月30日 13:40

教骂人不好?那不好的点是什么,是为了避免冲突?还是觉得没必要?人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行为,所以避免吵架不过也是建立在某种「有利」之上的。

当然,也没必要无缘无故地骂人,如果能进入到理性层面就事论事,也压根儿犯不着骂人。但我又觉得不能不会骂人,因为这是魔法,偶尔也需要用魔法来打败魔法。

昨天有人在 Telegram 私信我,问我「怎么骂人」,骂谁呢?他说「所有人」。这个问题毫无头绪,搞清楚「为什么想骂人」比「怎么骂人」更有意义,但我又觉得他当下没必要理性思考,先顺从自己的本心发泄情绪也不是坏事。于是就教了他「骂」人,与其说是教,不如说帮他分析了一遍「为什么想要骂这个人」以及「什么才是这个人的软肋」。

既然都要骂人了,骂人骂七寸还是有必要的。

我自己养狗,所以我知道养狗人的心理。对付那些不牵绳的狗,特别是泰迪犬,给他们普及牵绳是毫无疑义的,就不如骂他们的狗是「野狗」。

至于正义制裁不牵绳遛狗的人,这是反其道而行之的降维打击。降维到最下三滥的手段,让狗主人自我攻击——你辛辛苦苦养一条狗,视为掌上明珠,家里来客人了还得给大家表演坐下趴着握手拜年。但是在我这里,用一个既定事实定义成是低劣的「野狗」,这个攻击不是因为我的主观评价,而是因为「你没牵绳」。

——《以牙还牙与遛狗》

骂人的原则很简单,就是「骂七寸」+「引发对内攻击」。


打蛇打七寸,骂人只打脸

先说「骂七寸」,即骂到对方最在乎的点。

  • 对方最在乎什么,就越是会反复解释
    • 强调否定。「这不是钱的问题」→那他妈就是钱的问题;
    • 强调身份。倚老卖老→(死亡焦虑的具象化)我让着你就是你他妈快死了;不讲素质的男性司机→(男性的尊严与厌女情结)我以为是女的在开车呢;
    • 身份捆绑。
      • 单独带着孩子的母亲,放纵孩子,认为自己的孩子最听话,你曾经也是孩子→(女性原始动力是爱与归属)看不出来听话,更像是没爹教;
      • 大家都不容易→(道德绑架)那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不容易。
    • 具体案例:前两天我要求狗主人提供狗的狗证、疫苗证明和正规犬舍购买证明时,对方提供了一个4500元的发票,但我记得这个狗主人炫耀过自家的狗价值15000元。当我们在派出所门口见面时,她第一时间并不是关心我的伤势,而是解释那张发票的4500元是定金的价格。足以证明她非常在乎自己的狗「值15000元」这件事。这必然是她在当下的软肋。
  • 谎言
    • 已读乱回。隐含式拒绝行为,当事人自己也要知趣对方正在拒绝自己;
    • 防御机制。已读乱回更像是「故意」乱回答以中断谈话,防御机制的启动更多是出于本能而「撒谎」。
      • 外归因。防御机制最大的特点是采用「外归因」的方式将责任全部抛给对方。一旦外归因,就很难再进入就事论事的理性讨论。与其期待对方会变得理智,不如就魔法打败魔法;
        • 「你难道就没有责任吗?」→(把赛道强行拉回当下来说说具体什么责任?
      • 无效内归因。比起外归因,我更烦无效内归因的人。无效内归因最大的特点就是「我都已经认错了,你还要我怎样」。无效内归因会把责任吸收进自己的黑箱之中,再进行追击反而变成了当事人「得理不饶人」的过错;
        • 「我又没有说我不负责任,你凶什么凶?」→你不觉得自己该被骂吗?
      • 具体案例:《承认平庸》
    • 说过一千遍的谎言,说谎者自己也会相信
      • 反复说起的谎言,会越来越具有逻辑性和偏重的「细节感」。特别被加工过很多次的「回忆」,经常向人说起的回忆,会变得越来越有逻辑性,这本身违背了人在真正回忆时的无意识的微表情动作。当然,你可以反向利用这种微表情动作来表演自己「在努力地回忆」;
        • 「想当年啊……」→我就静静看着你装逼,嗯,你上次不是说你……
      • 说谎的信念感。当把谎言当成真相之后,就需要强大的信念感来自我麻痹,这种信念感几乎不会被攻破。为了保证已成真相的谎言在自己内心的地位,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地用一个一个的谎言去维系最大的谎言存在。当谎言被一个个揭穿时,最大的那个谎言就会被信念感包裹;
        • 「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你没办法就说明你确实没能力让我相信你的谎话;
    • 具体案例:「你今年多大?」「27」「属什么」「额……」

手段最厉害的敌人还得是「自己」

再说「引发对内攻击」,即被骂七寸是自己的原因造成的。

其实上面教的回怼方法,都是在用这个底层逻辑设定了一个「这其实还是你的原因」的陷阱。包括无效内归因的人,内归因的目的是为了避免自己再被责难,但如果这个时候你就顺杆爬,明确地告诉他现在的一切就是他导致的,这反而会加剧他的内耗。

  • 对内攻击的目的是为了引发对方对责任的矛盾情绪——我知道这是我的责任,但我无法承担责任;
  • 我在自己身上看到了自己最讨厌的人的影子。(角色替代)
    • 这一招在情侣之间吵架几乎是「AOE」的级别,比如「你这样无理取闹跟你妈有什么区别」,卧槽这几乎等于是把对方拖入了炼狱之中;
    • 有钱人不希望被说没素质,特别是他们是因为有钱之后才努力撇清了阶级差距;骨子里是小农思维的人,最害怕别人发现他们身上的小农行为;失去主体性的人,最害怕将他们与主体性进行拆解;
    • 几乎没人能逃脱厌恶符号的同时又在本能模仿符号的行为,因为这是每个人最熟悉的行为模式,除非当事人有意识发现自己的行为正在模仿符号,并理解这一切产生的原因,否则它都会是一个具体的「软肋」;
  • 「你不喜欢我,我更讨厌看到你,丑八怪!」
    • 对抗型人格当有可以对抗的标的物时,他们就拥有源源不断的动力去撇清自己所有的责任,所以釜底抽薪对于对抗性人格非常有效。(痛并快乐)
    • 回避型人格会将他人的「追问」视为被全方位关注的过程,他们虽然会逃走,但也享受这种被追击的感觉。所以突然抽身避免矛盾,反而会对回避型人格造成强烈的「内耗」,即「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他竟然不再关心我了」。(爱无能)
    • 表演性人格更渴望被关注,所以切断关注会导致对方因为失去了参照物,而陷入强烈的自责,甚至会通过伤害更亲密的对象来寻找「存在感」;(被爱无能)
  • 明确告知切断对对方的关注,迫使对方将多余的能量变成对内攻击。
    • 「你别生气了」,这句话之所以非常噎人,是因为一方面定义了对方正在生气,另一方面将交流被中断的责任全部推给了当事人。所以就事论事的时候最忌讳说到这句话,如果反过来利用,当对方的情绪真的被煽动起来后,用这句话解释当下的聊天,让对方无法继续发泄情绪,其实也起到了对内攻击的实际作用;
    • 「这是你的主观不可证」,另一句我很反感的话,是将所有责任都推给对方的主观,而切断彼此对标准的讨论和商量。反过来利用,当对方长时间在主观世界聊天,那就将交谈中断的责任归咎于「你一直在以你的主观世界聊天」,哪怕是对方希望回到理性讨论,你仍然可以使用「煤气灯效应」的方式指出对方正在主观世界游荡,从而迫使对方不得不陷入对自己的自我怀疑——这个底层逻辑对我这种理性的人非常好用;

骂不过就加入?

有这样一种说法,最会骂人的人往往才是最害怕被骂的人。这句话其实存在一个时间轴维度——很多害怕被骂的人,其实往往能找到别人的软肋加以攻击,以进攻作为防守。但随着时间的增加,人们会意识到,这样的进攻方式会导致更多的潜在威胁,比如树敌、迫使敌人之间形成乌合之众来对抗自己。所以很多人卡在了这个点,变成了一个「以和为贵」的人。

但人们会因为你的「善良」而停止对你的攻击吗?显然不可能,甚至还会因为你的「善良」而认定你就是那个可以继续被踢的落水狗。

之前一个博客好友在很久之前和我聊起他在参与的 Backroom 创作,其中有一层被称为「林内无鬼」。这是一片无色昏暗的森林,森林里会发出各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怪声。但实际这片树林没有任何威胁,而这些诡异的声音全是当事人的想象和恐惧具象化的产物。

人的软肋,就跟「林内无鬼」的「鬼」一样,它其实并不存在,而是因为自己足够恐惧而变成了随时会被对方攻击的点——除非像我这样的「恶人」会找准这样的点进行攻击,但大部分的鬼吼鬼叫,其实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制造了一个「箭靶」去追着别人射。当陷入到被害人情绪时,对方的任何一句话都可以变成一支利箭射穿自己精心藏匿的箭靶。

唯一的解法就是所谓的「晒太阳」,森林之所以让人恐惧,是因为在阴影之处你可以幻想任何腹背受敌的桥段,但如果整个森林都是阳光,你掏出手机拍摄丁达尔效应的过程也会让你减轻恐惧不是?

所谓的「晒太阳」,就是将「软肋」暴露并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我承认我是自私的人,你再揪着我自私其实根本攻击不到我。就好比常常有人在博客私信匿名骂我,说我写的东西没人看,但如果我知道我的创作本意并不是为了迎合大部分人,哪怕只有一个人看懂,我知道那是臭味相同的拥有独立思考的人,而不是单纯的赞同。这句话对我根本没有杀伤力,不如我教你如何攻击我这种自以为很有想法能力的人:

你多年后看自己写的这些看似很有想法的东西不会觉得丢脸吗?

但是很可惜,我既然会教你说出这句话,就说明这句话对我而言也没有杀伤力,因为我有留下「作品」,而你只能在这里用「你写的东西都是垃圾」的方式来缓解自己无法留下「作品」的嫉妒情绪而已。

看,这才是骂人的技巧,攻其内耗的同时,是因为自己知道内耗是如何诞生的。


刽子手也有拿起刀下厨的时候

在 Telegram 教人骂人之后,对方问我「是不是朋友都害怕我」,我觉得这个问题还蛮有趣的,因为「会吵架」会和「不好惹」联系起来是大部分人的惯性思维。但是刽子手举起刀就一定是要杀头吗?

告诉别人你很会骂人,不是为了当作武器,而是表达「我并不害怕冲突」,但既然大家都知道骂人不会有好果子,那还不如能坐下来好好地理性交流,而非一上来就挑对方的软肋骂。

当然了,如果觉得理性交流没有意义,就像一上来就骂对方的软肋,那就好好学学如何骂人好了,但切记这些骂人的方法,其实也藏着被反杀的具体方法。

我才不会教大家呢~

感受即真理的人注定没朋友?

2025年4月17日 16:21

做了两期关于「拎得清」的播客,我开玩笑说这是江浙沪童年教育里一个比较重要的模块。但想想其实在重庆也有类似的说法,叫「盯得到遭头」,我也以为这是每个人要进入社会层级必要具备的能力。显然,这个话题能聊,就是因为很多人「拎不清」。

当然,是否「拎得清」这件事本身的标准并不是社会默认标准,而是在每个人主观世界里的,而且有的时候甚至会变成双标的存在。举个例子,东道主请吃饭,我作为被邀请的人,是否是那个第一个用筷子夹菜的人,取决于我自己对于「拎得清」的标准——所以我一般不会在上新菜之后就立马夹菜;但反过来,东道主在新菜端上桌时第一时间邀请客人尝,又是另一个视角的「拎得清」。所以这里就有一个微妙的、两个未对齐标准的「拎得清」在这个社交场合形成了平衡——东道主请客人第一个动筷子,客人夹菜并正面评价,这样就完成了一个社交场合的礼仪。

不过,并不是说所有人都需要遵循这样的标准。当然也可以在菜端上来之后,因为离自己最近、是自己最想吃的,不顾周围的规则疯狂夹菜吃,也没有「错」。只是这个行为会在他人的标准里被视为「拎不清」。

但如果我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呢?这件事确实本身也没有错。


我大部分的「拎得清」是通过观察学来的,这跟我小时候会在寒暑假被寄宿到亲戚家有关。寄人篱下和「生存」有关,虽然不至于流落街头,但这种恐惧感是对等的。即我必须要通过观察颜色,来确定自己是否「还」会被遗弃——因为父母将我寄宿这件事情本身已经构成「遗弃」的内核。

在这种察言观色之中,便学会了「拎得清」的标准,即吃饭时让主人先动筷子;想要添饭是先询问他人是否需要自己帮忙盛饭;先确定他们会将骨渣放在哪里否则我不会吃带骨壳的食物……这件事再发展到成年后,就添加了更多「对别人」的标准,比如最开始询问忌口问题;上菜后,如果不是可以旋转的圆桌,我会把高容器放在自己面前一面遮挡了他人夹菜;客人面前的荤素比例是需要调整的,不能全是素菜;当我意识到客人很喜欢某道菜时,我不会直接将菜放到客人面前,而是会借上菜挪菜的机会,将客人喜欢的菜恰好挪到他的面前……

可能这些「拎得清」在很多人看来是一种矫情,因为标准不是对外的,所以它很难第一时间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需要。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拎得清」很有可能也是一种「只关注自己」的行为。


为了区分它是否是「只关注自己」,我说一个有趣的案例,其核心是一句我到现在都觉得「很难回答」的质问:

你们的感受很重要,难道我的感受就不重要了吗?

为了更好地切换视角,我用代称来聊这个案例。A和B带着各自的老公,共四人结伴出行。在民宿里,B因为在酒店免费提供的坚果里吃到了干掉的虫,在四个人的小群里骂「操,我吃到虫了」。因为平时大家都嘻嘻哈哈,并没有觉得这句话是在「控诉」,A和A老公,甚至是B自己的老公都在半开玩笑地回应这件事。而且从法律责任的角度来考量,因为这是民宿免费提供的坚果,它并没有造成人身伤害,所以在A看来是「小事」。

中午吃饭时,A和A老公才看到B正在和民宿老板吵架。B是一个容易情绪上头的人,所以当下B面红耳赤地争论,A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了。但A同时也很迷惑,既然大家是一起出来结伴的,难道这种事情不应该大家一起商量吗?

并且,B跟民宿的争吵方式也仅仅是在发泄情绪。首先从法律角度来讲,民宿提供的免费餐饮存在瑕疵,就算要涉及到责任划分,也是民宿去向供货商进行追偿,而无法直接提供超额赔偿,比如免房费;其次,这件事之所以是「小事」,是因为它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恶心是一种主观感受,但是因为吃东西吃坏了肚子,这是客观事实。所以当B因为这件「小事」朝着民宿进行核武器攻击时,民宿也觉得困惑。眼看事情越来越大,且根本没有解决方案,哪怕是B因此要挟民宿免房费,在当下也是一种「诉求」。而B得理不饶人地要求民宿「给个说法」,至于是什么说法,在场的人都不明白。

于是A去劝架,让B暂时冷静,一方面眼看吵架完全变成了情绪发泄;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还要在这个民宿入住一晚,也就意味着还要在这里吃三顿饭,如果因为这样的争吵导致了「朝饭菜里吐口水」的结果,那恶心的就会是所有人。但此时情绪上头的B认为,A、A的老公、甚至是B自己的老公都没有在当下跟着她一起骂对方,就是在对抗自己,于是B从群体里把自己拆离,把所有人在潜意识里都变成了「敌人」。

A认为,如果这件事真的过意不去,要找民宿的麻烦有的是机会,而且A的老公还是法学出身,其实在那个时候已经帮B找到了可以让民宿承担更严重责任的方案。且B因为个人情绪炸了民宿不说,还将所有人都推到了对立面,这件事情本身已经没办法再理性讨论。

所以结果就是,大家都在生闷气,原本下午计划的行程也被迫取消。当我们强调我们是一个整体,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先坐下来商量对策,而不是任由自己的情绪上头,将所有人都推到跟别人发生冲突的局面。

于是,B就回应了这一小节最开始说的那句话……


好吧,这是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的故事。这句话让我们内耗很久——我们真的是因为群体感受而忽略了个体感受吗?这件事几乎做不到换位,因为如果我是吃到了虫子的那个人,就算我有一个缜密的计划让民宿付出代价,我也先会找同伴商量,先布局再行动,至少大家是需要以一个整体行动的。

我很难界定B的行为是不是「拎不清」,因为在吃到虫子当下让一个人先「控制情绪」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反人性的。但是如果这样的情绪波及了所有人,不仅仅是跟民宿的对抗,也因为其他人没有「支持」她而成为了情绪发泄对象,这件事才算是「只关注自己」,它和「我需要拎得清不希望打扰别人」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

那是否意味着?所谓的拎得清,就是在群体里优先考虑群体感受,或是群体中其他个体的感受,才考虑自身感受。「自身感受」不是不重要,而是被调整到了第二顺位。当然也会发生我的自身感受与群体行为冲突的时候,这个时候我要考虑的不是牺牲自己,而是评估是否还要进入群体。

很显然,我同时也是一个「厌恶」群体这个概念的人,特别是为了抱团而牺牲独立思考的乌合之众。所以这里要分出两个概念——我们,和大家。

名词定义形式群体感受与个体感受的冲突性举例
我们个体与个体之间形成相互认同的群体,个体间仍然可以保持独立性,尊重个体的选择。临时组局的朋友;说好要一起开黑的朋友;情侣/夫妻;如果个体和个体之间各自都存在「拎得清」的意识,虽然标准不同,但最终会达成一种默契。所以,要维系「我们」这个关系,必然会将个体感受顺位调整,但如果确实感到不爽,个体拥有发声的权利吗?当妻子一方与家人发生冲突时,丈夫如果将妻子视为「我们」,则会与妻子一起面对冲突,而不是在中间「和稀泥」。
大家个体为融入群体而形成的身份认同,个体间可保持独立性,但个体之间形成的群体性,可能会对独立性较强的个体进行排斥。网络社交群;临时站队形成对立的群体;乌合之众;是否融入群体与个体的生存挂钩,否则将有可能被群体排挤在外;当个体感受与群体感受发生冲突时,为寻求合群需要放弃个体感受;当社群中对某一个对象进行「猎巫」时,如果有人阐述了不同的观点,甚至是支持被猎物者的观点,将会被视为不是「大家」一伙的。

区分「我们」和「大家」这两种群体的形式,最核心的点在于是否尊重个体的观点、选择。而不是为了要形成群体,而放弃个人价值观层面的独立思考。

不过,刚才也提到,在「我们」之间形成的「拎得清」似乎也是一种「放弃」,但这里放弃的是某些情绪层面的感受,例如我在别人邀请的宴席上,因为吃到不喜欢的菜不能当场「挂相」给别人看,不好吃那就不吃就行了,难道还要当着主人的面,你这个客人去跟餐厅吵架吗?


无独有偶,这一期播客节目发布之后,又被「女权」冲塔了,冲塔的点我能理解:因为B是女性,所以在当下我们应该考虑她的感受——那这不又成了谁弱谁有理的游戏了吗?

那这个时候,就要讨论「情绪感受」是属于「我们」还是「大家」的。我认为的「我们」,是独立个体形成的群体,并且因为「拎得清」形成默契之中,达到了一种舒服的相处模式。那么这样的群体在遇到问题时,特别是个体发生问题时,我认为「我们」在很多时候优先需要考虑的是「解决问题」,因为情绪并不是解决问题最快的路径——而且,大部分的情绪同频、共情其实在「拎得清」的部分都已经完成了。例如当我看见一个人在饭桌上手足无措的时候,我会带入自己的感受,我会认为他当下需要纸巾,所以我会递上纸巾或是叫服务员提供湿毛巾。

而在「大家」这个层级里,人们需要优先确定「身份」,即就算发生了对立,你也是支持我的,我们秉持一样的态度去解决同一个问题,特别是情绪问题。也就是说,如果这个时候发生了观点上的冲突,就很难再形成「大家」,因为观点在「大家」的组织里就会形成一边倒、少数服从多数的情况。

那同样的,当人们将彼此视为「我们」的时候,明知道自己的情绪会影响群体,因为拎得清的人本身对他人的情绪是敏感的。那这就是所谓的「优先考虑群体感受」,但发生了「群体感受与自己感受不符合时」,「我们」仍有坐下来好好商量的机会。若商量的结果是「观点不同」,那「我们」也会尊重不同观点的存在,而不是将他从「大家」的身份里踢出局。

很显然,一上来就情绪爆发的那个人,不就是把自己和「我们」区分成了「你们大家不支持我,所以你们是我的敌人」。

总结一下:

  • 「拎得清」不是矫情,而是一种对他人心理空间的预设与尊重;
  • 「我在意别人感受」不等于「我不在意自己的感受」;
  • 在「我们」的关系中,是可以协商的;「大家」的机制则会把协商结果的不统一视为背叛;

girl help girl,到底是解决问题更重要,还是安抚情绪更重要?我们觉得先解决问题,你觉得先要安抚情绪,这只是先后顺序不同罢了。

摆脱社会化的学生思维

2025年4月4日 12:50

前天录了期博客,把「AI会不会毁灭人类」的大主题里的「人」的部分给解决了——即AI会不会毁人类的思考能力。

在聊的内容中,提到了「学生思维」这件事,想想还有值得拓展的有趣部分。

首先,我需要明确一个态度,学生思维并没有「不好」,只是人们习惯性地用「更高一级」的东西来证明自己所在的层级是「正确的」,所以才需要分出层级问题。但是不得不否认的是,透过认知层级分立的阶级歧视是实际存在的,所以很有可能当我们提到「学生思维」,对于学生思维而言就像是找到了参照物去证明它是「错误的」。

其次,学生思维却又是每个人必须要经历的阶段。无论你是否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人的认知体系本身就需要经历理解对与错、寻找标准答案、碎片化知识构建自身知识体系的过程。

最后,才需要讨论学生思维向其他思维转变的途径。甚至在功利主义的视角里,学生思维带来的正向反馈远远超过独立思考,那是否要转变学生思维,就成了一个值得讨论的课题。


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存在标准答案?

学生思维最大的惯性思维,便是在寻找「标准答案」。在播客开录之初,我们请过朋友来录制节目。她是一个每天都在「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的人,所以我们从她的表象开始慢慢拆解,找到了焦虑症、正向反馈依赖的底层逻辑。于是她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步:那解决方案是什么呢?

对了,她的职业竟然是一个支行的银行行长。学生思维并不会因为当事人所处的社会结构而自动调整——因为标准答案就意味着「正确」,可以避免更多的时间被浪费在无用的「过程」上面。

但当学生思维无法寻找到「正确答案」,甚至是知道自己无法做出结果时,又会受困于「过程」。我刚入职社会那几年,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做笔记」,开会的时候我的笔记详尽到每一次会议纪要都得我来写然后抄送全部门。那段时间一直在做「助理」的工作,所以几乎我的所有工作都是「被安排」的,有些安排甚至会给到我明确的「结果指标」,这种感觉会让人上瘾,就像每一个赛段的奖励一样,可以不断地得到正向反馈。

然后有一天,我的主管告诉我要做一本机载杂志的刊例价,我依旧按照过去的逻辑,端着笔记本准备认真一条一条记录「标准答案」时,他告诉我这一次由我自己随便做,没有任何要求。

「你总得给我一个模板,让我知道刊例价的定价吧?」

「价格的部分先空着。」

「但是我不知道哪些地方可以投放广告啊?」

「我也不知道,所以需要你去了解。」

「找谁?」

「你开了这么多会,记了这么多笔记,你也应该知道每个部门在做什么事吧。」


我怎么知道我做对了?

当我把刊例价的PPT交给主管时,他看了一遍,才让我去做了「标准答案」的事情,他让我去看看其他航司的刊例价报价,然后让我去思考支线航空的广告投放应该如何定价。

对,他当下竟然没有反馈我的刊例价PPT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再之后,就看见他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消息,大致是说:这次自己带进来的「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不用当「学生」教,希望那家伙看到这条朋友圈不要对号入座不要骄傲。

这对我来说就是当初最想得到的「正向反馈」,所以我还是手贱回复了「是在说我吗?」他回复我「老子说了不要对号入座。」

大致就是这个节点之后,部门大部分事情都是我直接处理,不再是助理身份去完成被安排了「标准答案」的工作。

虽然这个故事有点装逼,但装一下我本身也是写博客的功能性之一。但确实是那一次事件之后,我的正向反馈阈值被提高了很多——如果我们把脱离「学生思维」比喻成发射至外太空的火箭,正向反馈的切换是,在另一层高度围绕地球圆周运动的第一宇宙速度,即:

  • 当可以做出「结果」时,标准答案即「正向反馈」;
  • 当无法做出「结果」时,过程努力即对自我满足的「正向反馈」;
  • 当「标准答案」不存在时,「仪式感」即对自我满足的「正向反馈」;

我特别提到「自我满足」这件事,是因为当我开始做主管的时候,从另一个视角理解了「学生思维」。


父与子

当爹的乐趣,是因为有一个听话的孩子。学生思维是非常好的「子」,可以承载大部分人在当爹时的操控欲和说教欲——所以,当我开始做主管的时候,当爹的乐趣也一下子体会到了。

所谓的「刚毕业的大学生就如同白纸一样」,表象说的是他们肯学好教,潜台词其实说的是他们「好控制」。还在大厂工作那会,我们倒是有了独立的能力,所以把项目争取独立之后,便开始招聘自己的员工。学生思维的新员工,总是会体现出「好学」的样子,所以安排工作相对来说容易很多——但就是这种「容易」很容易发生「没结果」的情况。

职场是一个讲「结果主义」的地方,能够做出结果看上去是一个「标准答案」,但它追加了很多「说服他人」的要求,而不是自娱自乐地「我最近把周数据表格增加了一个栏目能够更加直观地看到数据变化」来体现工作能力。

但当结果无法达成时,「努力」就成了一个很容易自我满足的模块。比如加班到晚上10点,如果出公司写字楼不拍一张证明加班的照片,这个班就加得毫无意义——但与之相对的,是「结果」在哪里?如果加班能带来结果,是否它就已经作为邮件附件,抄送给了「能够看见你努力结果」的部门了?而不是变成了一张「天啊,我好努力」的朋友圈。

但这件事没办法被直接戳穿,所以这种粉红泡泡一般会在最后一刻才被戳爆——

「结果呢?」

「我做了这些努力。」

「然后呢?结果呢?」

然后对方开始给我展示他的文件整理归档得有多细致、表格排版有多细心、产品原型像素对得有多齐、代码写得多漂亮,但就是没有「结果」。

是不是有一种父与子的乐趣?我告诉你,这件事是会上瘾的,无论是习惯性说教的「爹」,还是以学生思维惯性思考的「儿子」。因为被「说教」就意味着知道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做」的方法论,就算没有做出结果,「说教者」还会手把手地教会解题思路,然后变成笔记本里一条被精心珍藏的「公式」。

显然,职场没有「知识」,它必然由「经验」构成,所以犯错也是必然的。所以学生思维容易在「犯错」之后去追求「正确答案」,但经验主义者则需要提供当下的「解决方案」,并形成未来SOP里的重要环节,这便是脱离地球引力(即爹引力)的第二宇宙速度。


扔掉笔记

当我们开始自己工作时,有意识地开始克制享受当「爹」的乐趣,便提出了另一种对学生思维的要求——有问题就问。

很显然,问问题是「认知」领域的事情,而不是「方法论」。就像是小学大家还会积极举手,到青春期之后,别说提问了,回答问题的人也开始越来越少。成年后,问问题有很多情况是「预设了答案」而问的,比如我希望权威看见我、或是我希望所谓的权威掉进我提前预设的逻辑陷阱从而体现我超越权威的能力。

前几年,老婆开过线上的塔罗课、占星课,当时会让跟我们关系比较好的徒弟来家里上课。每一次到需要他们实操占卜时,有的徒弟无时无刻都需要借助笔记解牌。最后一堂课,她给了几个徒弟最后的「时限」,如果准备好了要开始实操练习了,就把笔记扔掉,或是交给我们统一处理,否则永远都迈不出实操的那一步。

期间我们也试过很多方法,比如让徒弟挨个录制塔罗的周运势视频,渐渐地也看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从他们的表述其实能非常明显地看到谁是在照本宣科地使用「笔记」。学生时代,我们之所以要做笔记,是因为零散的知识点需要通过整合的方式形成「解题思路」,但为什么有的学生会卡在数学应用题的最后两题,是因为这些知识自始至终都是零散的,所以需要整合的时候,就看出了学生思维里「知识依赖」的局限性。

成年人,或者说是进入社会的成年人,开始拥有模块式的学习能力,会在接受到一个全新知识时,有意识地进行知识整合,放进不同的「待用」空间。这一点和学生思维的「整理零散」知识的本质区别,在于你是否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知识体系。而这套系统并不会因为年纪、职位得到自动优化。

所以,很多人卡在了社会化学生思维转变的夹缝中,一旦意识到「正确答案」不存在时,就会本能地逃回那些「努力」和「仪式感」之中,通过自我满足的方式,来获得短暂路径的正向反馈。

这点没错,只是它会随着「任务难度」提高而变得越来越内耗。

一旦回到问题本身,开始试着寻找「为什么」的时候,学生思维就开始有了一层向独立思维蜕变的伊始。这便是脱离太阳系引力的第三宇宙速度——扔掉知识、整合知识与经验、然后开始独立思考。


独立思考到底有没有正向反馈?

如果从功利主义的角度来说,独立思考确实很难有价值上的正向反馈,但同时独立思考可能追求的「正向反馈」其实本身就脱离了学生思维的那种快速路径。

这个话题留到之后再聊——因为独立思考似乎也不会全然地带来「好事」。

痛苦是存在的养分

2025年3月24日 11:16

原本的标题是一个系列的——《痛苦.reg》。与《死亡焦虑.zip》《死亡.exe》《预言.dll》是一个系列。

其实在过去的内容里,或多或少都提到过「痛苦也是一种存在感」的底层逻辑。只是它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意识到的,而且就算是揭穿了本身对「改变」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在没有找到新的「存在」方式时,或者说其他的方式都不如「痛苦」带来的感受强烈。

先简单说说这两件事是如何串联起来的:

  • 在安全感缺失症里,因为在原生家庭长期被忽视的孩子,可能会通过犯错的方式来吸引大家的关注。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痛并快乐」的模式;
  • 通过冲突,可以获得更多的关注,所以在成年后他们惧怕平淡的生活,进而开始追求「强情节」,因为强情节能带来更多的存在感;为了追求强情节,他们甚至会主动通过破坏的方式制造「痛苦结局」;
  • 人的大脑,奖赏机制和痛苦感受共同刺激同一个叫做「伏隔核」的区域。也就是说,「痛苦本身也是会导致上瘾的」,因为它们的起始通路是差不多的。成瘾就进而引发精神上的「找虐」,比如看虐心的作品、折腾自己的情感、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的故事反复咀嚼,比如祥林嫂行为;或者肉体上的「找虐」,比如SM;

回忆、杜撰故事和反复咀嚼故事

其实判断一个人有没有在「编故事」很简单,人的记忆力会随着年纪的增加从「独立事件」变成「模块化事件」,也就是说,如果你能马上想起非常细节的「历史」,且它没有被你反复咀嚼过,那么这件没办法被模块化的事,甚至有可能是很不起眼的事,其实背后挂扣着一个没有解决的历史情绪。

比如我在成年之前常常梦见一个小时候见过的三岔路口,后来有一次成年后的我跟我爸发生了差点爆发肢体冲突的争吵,那天晚上,我突然想起了另一件关于这个路口发生过的模糊记忆:我很小的时候,坐在我爸骑的自行车上,脚踝被卷进了自行车轮中。因为这个疏忽,我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得到了我爸全然的关注。而这个事件被模糊后,意象化成了那个「路口」,因为我时刻希望向我爸证明,我不选择理科、我不想走他学习机械的路、我只想做一辈子的文字创作者。

但是因为这一场精神弑父的事件发生后,我就再也没有梦见过那个场景。很有趣,我到现在仍然可以清晰地描绘出那个路口的模样,但脚踝被卷入自行车的事件我完全没有任何记忆。因为我很少把它拿出来反复讲述

反复咀嚼的故事,会让讲述者不自觉地美化和再造故事,从而将记忆篡改为对自己更有利的剧情——这里指的有利,并不一定是说自己才是好人,也有可能是在这样的故事里,他可以经历更多的「痛苦剧情」。

这并不是一个悖论,一个人越是加工某项记忆,他对于故事的逻辑表达能力就越清晰,讲出来的故事就越完整越细节,从而营造出另一个表象——我记忆深刻,所以我记得细枝末节。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人强调这是他第一次「讲」这个故事,而他的记忆反映出完整的逻辑表达能力,那很有可能意味着他在编纂故事。


如数家珍的痛苦

最近录播客,来了一个想找我们聊聊天的朋友。她说起了她的故事——她未成年那会儿,跟一个大自己八岁的年轻男人在网络聊得火热。他们第一次网友见面,对方并没有对自己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于是这种「好感」就构建了他们最初的关系。几年之后,男性从朋友圈得知女孩来他所在的城市旅游。他们又一次见面,但是这一次男性表现出了主动,甚至通过有些违抗女孩性自由的方式,对她上下其手。从她的描述中,她并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这是第一个矛盾点,她可以细枝末节地记得他当初说的每一句话,但她刻意地模糊了这段类似性侵的记忆,有可能是她对此遭受了巨大的伤害。

说个题外话,因为这段经历,导致女孩无法再跟男性接触,对男性充满恐惧,从而发生了性向的转变。

就算是如此巨大的伤害,她在当下没有做出任何的「反馈」,比如报警。于是他们的关系继续,谁都没有提及这件事,继续在朋友与恋人的界限里保持着暧昧关系。第三次,男性因为女孩的朋友圈,再次得知女孩就在自己城市附近的城市定居。他们再一次见面,女孩称自己鼓起勇气询问了当初发生的事情因果,男性并没有逃避,直言不讳说自己不知道她当初的表态是在「拒绝」。于是女孩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反应过度导致了误会的发生。女孩开始向男性反复确认,他们彼此的关系到底是什么。目的性极强的男性其实需要的只是做爱的结果,所以他当然知道这个女孩最想听的话是什么。于是当晚他们又一次发生了性关系,在性关系之后他们的关系再次回归到「朋友」状态。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觉得奇怪了——为什么还要保持关系?

他们再一次见面,是女孩生日时,告诉对方自己怀上了对方的孩子(因为上一次见面的结果)。在她的描述里,他说对方很冷淡地询问她「什么时候处理掉」。她开始了各种强情节的幻想,比如自己生下孩子、或是自己养育孩子的时候他突然出现抢走了自己的孩子。但就是因为这个孩子,他们的关系彻底降至冰点。

到现在她还没有彻底删除这个男性的联系方式,她的理由是,她希望得到最后的「真相」,比如自己就是他被玩弄的女人的其中之一。这里有一个很有趣的点,她一直想要找到对方「已婚」的证据,理由是她觉得这样自己更好接受一些,是因为对方有婚姻的约束,所以到最后无法选择自己;但当她得知对方根本没有结婚的时候,她陷入了自我否定,即自己已经跟他发展了这么多强情节,甚至还怀上了对方的孩子,但是对方也还是「用完就扔」,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或者说,她其实很难接受的是自己的「存在性」被否定。

她讲述的故事,比这段概要还要细节,细节到花了接近2个小时的时间。


痛苦是存在的养分

我们发现她在故事的描述中,会对那些对她造成「伤害」的情节、对白、行为,都能够非常细致地描述出来,对这个曾经对她造成「伤害」的男性,却很符号化地做出了一些表象的描述。

简单来说,就是一些人在回忆具体事件时,本身会有关于人或事的侧重点。特别是当一个「人」作为主角,与自己发生剧情时,如果这个人刻骨铭心,那么对于这个人就会以「个体」存在,而不是一些标准的「符号」。所以只有当人在侧重事件,特别是事件带来的感受时,剧情演进就变成了记忆加工的关键点。也就是说,所有的细枝末节都有点像是烟花爆炸前的升空一样,让人们(特别是讲述者自己)充满了期待。

对人的「符号化」可以优先排除「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发生,比起人,她更在意剧情发展,她也在讲述自己故事之前,反复强调这件事很狗血、这件事跟自己的心理医生也造成了「打击」导致心理医生帮她骂了两个小时……

结合最开始提到的记忆对故事篡改和反复咀嚼这件事,我们渐渐看到了一个完整的人物原型——她就像是失去了女儿珀耳塞福涅的地母神得墨忒耳,她在敲击大地的每一寸土地,寻找着女儿的踪迹。痛苦是支撑她存在性的关键,无论是她讲述的与这个男性的故事,还是她在改变形象之后与女性谈恋爱的故事,她能够记住的和总结的都是「痛苦」的。

痛苦其实是最「表象」的东西,但是往往这类「痛苦容器」,会将它作为「底层」,注册它的个体标签、来推导自己的行为、甚至推卸责任。这就是难以拆解直面的关键,一旦要拆解痛苦的底层逻辑,很有可能是另一个来自于原生家庭的痛苦,于是这些痛苦就变成了自洽系统,变成更加坚固的防御系统。

寻找另一个「存在性」确实是解决这类事件的方法,但另一些「存在性」的寻找其实是需要通过长时间积累的,比如从激素水平而言是提高血清素和内啡肽、从行为来说是需要「作品」来具象化存在感。而要切断痛苦带来存在感的路径,其实跟「戒毒」没有太大的差别。


避免沦为痛苦容器,其实就是多问自己一个问题:「我真的没得选吗?」

有的时候,我们会用代价说服自己,但也有另一种可能,或许是另一个选择会切断所有强情节的痛苦剧情。

最无效的社交

2025年3月23日 11:14

我还在对自己进行严格时间管理那会儿,我的日程分类里,会有「有效社交」和「无效社交」的标签。最开始设立的原因,是想要提醒自己有意地减少「无效社交」的占比,试着将更多的时间用在「有效社交」上。

但是这两种社交实际上没有「标准」可言,或者说,区分它们的方式全凭我此时此刻的心情,觉得它是否是我想要去参与的、是否是位阶比我更高可以带来收益的、是否是我需要花大量时间去处理情绪问题的……

其实,只需要心态的转变,就可以从「无效社交」里找到有趣的收获,比如观察人、预判行为、拆解内核。但我仍然有一种社交会觉得「浪费时间」,它仍然还在「无效社交」的范畴,甚至是「最无效的社交」。


助理争吵的事情,终于在冷却一周后拉下帷幕。我并不是个怕冲突的人,但如果这个冲突有大部分时间都在用来「还原事实」并核对一字一句的「真正含义」,我会觉得非常恼火。虽然我觉得任何冲突在冷静下来时,都应该要有还原事实的动作,但是要还原的到底是什么?是事实,还是感受?

这两者没有对错,但是得看要「解决什么」。

  • 还原事实的核心,是客观地回顾事情的原委、导致了怎样的后果、以及解决方案。
  • 表面还原事实,但实际在对齐感受的核心,是在主观地表达自己对于细枝末节的感受,比如一句话的曲解、真正意图、无法被证实的主观、已经发生的情感伤害。

一旦开始对齐感受,就容易发生「翻旧账」的情况,或者是明明已经找到问题根源,但大家仍然在围绕着「感受」来寻找那个根本不可能归责的结果。这件事情,其实在《职场人际关系矛盾原因浅谈》提及过,只是那个时候被「女性特质」给盖过去了。

如果两个人,无论是朋友还是情侣,如果双方都是以「对齐感受」的方式解决矛盾,那他们也能在翻旧账的剧情里乐此不疲,大不了最后以 Angry Sex 画上完美句号。如果双方都是以「还原事实」的方式解决矛盾,那他们很有可能在前期需要预留处理情绪的时间,否则在解决的路径中会被情绪通过换赛道带偏。

最痛苦的,就是一个在还原事实,一个在对齐感受。


还原事实的人,会觉得对方一直在情绪化,不停纠缠事件里的细枝末节;但对齐情绪的人,会觉得对方不把自己当成「人」,不允许释放真正的情感,因为当下他们无法顺利进入理性赛道。

我并不觉得「情绪先行」是错误的,它确实是最表象的反应,就跟膝跳反应一样。但是如果一旦开始用「情绪ABC」的手段,回溯「认知B」时,就会发现,每个人在面对相同「事实A」的时候,是因为完全不同的「认知B」导致了最表象的「情绪C」。而当大家开始讨论认知时,就会触发羞耻、丢脸、甚至是自我怀疑的自查,否则又会回到翻旧账式的情绪叠加状态。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启动到「自查」系统,若是一个非常自洽的人,在他无法意识到问题所在时,没有必要将问题拆开,否则就要对齐更多的情绪。因为对方的主观,可以扯出一大堆他「认为」的事实,若要对齐这些事实,就太过浪费时间了——这就是我仍然保留在「无效社交」定义里的情况。

自查,是为了让当事人更客观地意识到存在「认知B」,才导致了「情绪C」。但如果当时坚信他看到的就是事实,那比起还原事实,对齐感受或许才是最有效的——毕竟能打败魔法的还是魔法,完全地对齐感受很容易让彼此陷入到主观不可证的陷阱,例如你这句话让我觉得不舒服,我觉得你在伤害我,这个时候你无论如何解释,我都可以咬死你实际伤害到我来作为结案陈词。


当一个人在还原事实、一个人在对齐情绪的无效社交正在进行时,还有最后几种抢救机会:

  • 确定双方以「谁」在聊天?是要解决矛盾,还是需要给对方从旧账里一一定罪;
  • 就算是翻旧账,也有一个「根源事件」,这个根源事件还能够「被解决」。比如根源事件,其实是对方出轨导致的不信任,那么这个不信任修复的难度远超过解决事件本身。是因为这个不信任,在潜意识中引发了后面所有的问题。那么这个时候要考虑的是「止损」问题;
  • 借由不具偏袒性的第三方汇总两方对于「事实」的阐述,罗列信息不齐的类别——是事实还是感受。事实需要「补救方案」,情绪需要「完结证明」——所谓的「完结证明」就是让双方确认,这件事是否需要找到「罪人」,是否需要情感补偿,比如道歉。如果情绪已经解决,则完结这件事,不再冲突,若做不到则自行重新评估关系的「止损」问题;
  • 询问「诉求」,而不是围绕着「还原事实」鬼打墙。若提不出需求,那你们到底在争论什么,难道只是个输赢吗?那就让让对方吧,反正你输了又不少块肉,但如果发生了「社交鞭尸」的行为,则自行重新评估关系的「止损」问题;
  • 感受——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避免自己陷入自证陷阱;事实——我们还需要继续解决问题,还是就此分道扬镳?
  • 如果上述内容在对方看来,你是在故意找茬,是在威胁自己——那我个人建议是「分吧」。

我在跟谁聊天?

2025年3月16日 11:00

最近身边出现了一些鼓吹AI代替部分思考,成为思考重要环节的人。

是怎么被发现的呢?是因为这几天跟朋友聊天,说起了我手上正在处理的「离婚案子」。因为对方也是一个去年离婚的男性,所以聊了聊离婚期的「戒断反应」。

他完全不关心案例本身,只是一味地用「过来人」的身份,对我提出了一些对对方的「蔑视」。我只能不停强调他们作为两个独立的个体,首先是遇到的问题不一样,其次是两人的性格成因也不相同。我不得不迫使他先停下来,聊聊「案子」本身。

我大概描述了一下案子本身,想从他作为一个经历过离婚的人来聊聊戒断反应持续的时间和形式。他很快就回复了我,用非常官方的说辞,为我列出了好几条「解决方案」。每一个解决方案看上去都是一个「方法」,但是还是在规避一个重要的事情——「这个案主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现在的情绪」。

我问了这位朋友一句:「你是用AI来回答我的吗?」

他:「内容有点多,我让AI帮我总结一下。」

我:「结论呢?」

他:「我结合AI提出啊,我觉得它说得蛮好。」

离婚的事儿倒不是大事儿,这位朋友跟AI的配合让我来了兴趣。


我并不是一个极端AI反对者,不会觉得AI最终会毁灭人类,这件事反而是值得在小说这样的载体去进行思考的。我的生活也有很多是需要AI的,比如宠物出现了一些行为反应,我会第一时间询问ChatGPT。但我也会有意地限制它代替思考这件事。

我问这位朋友:「AI得出的结论,你有想过它背后的逻辑吗?比如为什么会建议当事人出去旅游散散心?」

他:「建议就是建议,当事人是否采纳就跟我们没啥关系了。我觉得它说得挺对的,与其沉浸在痛苦之中,不如从里面抽身去做点别的事情来分分心。」

我继续追问:「如果我是询问你的人,如果你告诉我可以出去旅游散心,但是你没办法告诉我原因,我也很难说服自己去执行,因为情绪先于行为存在。」

他:「那我的建议就是,爱信不信,我既然给的是解决方案,就不是要你去接受或者不接受的。至于原因,一是需要创造物理和心理的空间,二是需要重塑自我的身份认同,三是需要情绪疗愈和自我对话,四是需要增强掌控和自信心,五是要为自己提供反思与成长的契机。」

我:「这还是AI的答案吧。」

他:「我觉得它说得很有道理啊。」

我终于问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你难道都不会先自己思考一下吗?」

他:「我觉得AI很好地整理了逻辑,我看了之后认同它的答案,我不觉得我没有参与思考,因为我在看结果的过程中,它也帮我整合了我的思路。」


这位朋友很有趣,他平时很爱看那种一步一步求解数学答案的直播。以前我还跟他聊过这件事,想弄清楚「成瘾机制」到底在哪里。他每次给我形容解题直播时,都会用到「爽」这个词,他觉得数学公式本身代表了一种秩序层面的爽。当解题人一步步将各自零散的公式,一层一层套入解题过程时,他会不断地产生多巴胺带来的正反馈刺激。

我因为实在不能理解这种「爽」,所以也好奇地看过几次——毕竟自己是个学渣,现在能看懂解题过程中的完全平方公式就已经不错了。

我问他,他是否有把自己的这个喜好,问过AI吗,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他觉得有趣,立马去问了AI,得出的结论是:

解谜的快感:智力的审美感受:情绪上的放松与疗愈:替代性成就感:求知欲的满足:社交归属感:

我:「是这样吗?」

他:「我觉得它说得蛮对的。」

我:「你在看这些直播的时候,你心理都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问题AI没办法代替他的思考,他过了好一阵才回答我。「我会觉得自己还有别的思路吧,有时候看他解题也会莫名愤怒,因为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后面我省略了一堆我听不懂的高数内容的举例)

我:「你数学成绩最好是什么时候?」

他:「高中吧,能考140以上。」

我:「后来呢?」

他:「偏科啊,大学没进喜欢的科目,高数也不是主修科目,但还是会上课。」


后来,我们聊了聊他如何热爱数学,将数学作为逃避学业压力的方式,才导致了高中时期严重偏科。聊了一阵,我又建议他把他跟我聊天时讲述他自己关于如何热爱数学的内容,喂给AI看看AI会不会进一步得出「原因」。

AI给他的结论是:「用擅长的领域建立自我价值、获得潜在逃避现实的安全感、潜意识中对现实的对抗心理、社群归属感。」

我再一次追问:「这说的是你吗?」

「好吧,有点不太像,我好像没有用它逃避现实,我就是吃饭的时候看看而已,我现在也没有从事这个行业,你要说价值感感觉也没有太大必要,社群归属更没有,我在这种直播都是不互动的……」

我从聊天记录里翻了好久,引用了最开始跟他聊起的那句话:「现在还觉得AI得出的结论,有其背后的逻辑吗?」

他:「但你不能否认,它确实给出了一些能够理清思路的方向吧。」

我:「不,我是说代替逻辑思考这个部分。」

他:「哎呀,只是说借用一下,没有说完全相信AI的思考。」

我:「那你是怎么做的?」

他:「对于AI的结论先找到自己认同或不认同的观点,然后用自己的故事去印证观点的可行性,对AI结果保持质疑、反驳的态度,重新用自己的语言习惯进行表达,加入自己的观点和修饰。」

我:「等一下,这是你还是AI?」

他:「好吧,是AI。」

我:「那我到底在跟谁聊天?」


他说自己真的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思考方式,他不觉得有太大的问题。甚至是他写报告、文章都会先用AI来梳理框架,对于一些需要罗列呈现的内容,也会用AI总结成小标题+段落的方式,然后再变成自己的语言。

我:「那我怎么知道你和我聊天、你写的东西、你给的建议是你本人,还是AI提供的内容?」

他:「我觉得没区别啊,因为AI确实帮我总结了我脑子里面觉得正确的东西。」

我:「不是啊,是你脑子里先有了这些答案,看到了AI给出了跟自己观念一样的答案?还是说你看到AI结果之后,觉得我好像也能想到这个答案?这是两件事,后者更具迷惑性。」

他:「我觉得是AI在补充我的视角。」

我:「补充的占比是多少?」

他:「能开拓我的视野就行了呗。」

我:「补充的占比是多少?」

他:「这很重要?」

我:「当然,这件事决定了你到底有没有思考。」

他:「跟这有什么关系?」

我:「因为这是主动思考和被动思考的本质区别。」

过了一阵,他回到了我:「但是这都是思考,一个是结合自己的经历从无到有,一个是从困惑到清晰的创造过程。」

我:「我又在跟AI聊天了吗?」

他:「你怎么知道?」

我:「我在每一次问你问题之前,都让AI回答了,也就是说我在跟你聊天的同时也在跟AI聊天。」

他:「你真可怕。」


我不太确定他什么时候是以「人」的状态在跟我聊天,所以我决定让他停留在「人」的状态,保留情感的部分跟我聊天。

我:「我们又来聊聊你为什么喜欢看数学直播吧。」

他:「用AI吗?」

我:「不是,你离婚之后是不是孩子分给了前妻?」

他:「嗯,一个儿子。」

我:「多大啊?」

他:「9岁,小学三年级」

我:「以前他的数学作业是你辅导的吗?」

他:「是啊。」

我:「好了,这就是你爱看数学直播的可能性之一。」

似乎我们的话题在这里终止了,过了好久,他才问我:「是AI回答的吗?」

我:「不,是我跟你都是人的情况下得出的答案。」

他:「好吧。」

时间长廊的尽头

2025年3月7日 19:52

前两天,一个朋友读了我近期的博客,想跟我聊聊「童年」。

我其实是一个记忆力非常清晰的人,所以有段时间我很恐惧自己如此鉅细靡遗地记着各种童年的经历,会不会有一天脑容量爆炸之后,我无法再记忆当下的事情。

去年看过一部日剧,《Unmet~某外科医生日记~》,里面的初始设定跟我在《3点12分》的方式一模一样,很懊恼为什么自己没有先能写出这样的剧本。我曾经幻想过,如果我的记忆每七天就会刷新一次,我要用什么方式记住我现在身边的一切、最重要的人、最想要记住的事。也许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忘记自己的名字、经历、童年——那我要在有限的记忆框架下,记录下哪些值得被自己记住的事情。

这个时候,如果童年的经历都忘记了,会不会是一件可惜的事情?

我记得很多童年的感官,比如垃圾袋被扔进那种楼栋直通一楼的垃圾井时,发出怎样的声音和气味,我到现在都可以记起来。我不知道这些零碎的东西究竟有何用,但它们似乎就是这样零碎地构成了我的童年,以及童年塑造的现在的自己。

我从小是个喜欢自言自语的人,最严重的时候,是初中进入了一种非常典型的「乐观悲观主义者」,看上去是一个很合群的人,但内心极其孤独。在每次上放学的路上,我都会带着耳机,在脑海里上演一部只有我自己知道结构、剧情和复杂人物关系的神话故事。我一度怀疑自己可能会在30几岁时,因为精神错乱而选择自杀。

小时候住在一栋五层的长屋,每一层有一条径直的楼道贯穿始终,走廊的两端是踩上去嘎吱作响的楼道。从小我就很害怕那个长长的走廊,只有尽头有微弱的光线,两边紧闭的挨家挨户的木门,可能随时会打开,然后显露出我最害怕看到的妖魔鬼怪。因为住在长廊的尽头,所以我每次出门都径直地拐到了旁边的楼梯,从未走过那个长廊。

倒是在梦里面,经常在那个无尽的长廊的一端,想要用尽所有的力气跑到那个微微发光的尽头。在记忆中,楼道很窄,两边是各家放在门口的鞋架、木柜一类的东西,因为是木质结构的大楼,长廊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和松木特有的油脂味道。这些味道在那样昏暗的空间都已经变成了有形的物体,每当有人走过,就会搅动着它们,然后如同从尽头开闸的污水,扑面而来。在我家的对门,是一个每天诵经吃斋的老太太,她孤身一人,她的身上和满屋子的佛香味道会在走廊的尽头为我张开一个只有我知道是代表着安全和心安的结界,如同一个屏障,阻挡着在长廊的黑暗处随时准备冲破暗际而来的鬼魅。

就这样,这种安宁,构成了我童年的一部分。我依旧会在梦里面梦见需要从那个长廊经过,看到两边人鬼众生的世界,有的房门下面伸出一双双求救的手,有的房门下溢出腥甜的污血,有的房门打开,里面却是一群蹲着吃人的小鬼,或者是一群回头看着我毫无生气的人,或是一个在天花板中间上吊自杀的长裙女人,或是一个躺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安然入睡的男人……这些恐惧,也构成了我童年的一部分,但又被那淡淡的香火的熏烁的味道冲淡。在要搬家之前,我尝试着走过一次,结果却只看到两旁紧闭着的木门和混着灰尘被凝固在久久未使用过的那些物品上面的松香味。

不过那时候才知道,当我不得不面对黑暗去冲向尽头的光明的时候,我能做的仅仅是往前跑,永远不要回头……这是这段童年记忆的句号。我完成了自己一直恐惧的事情——而那个时候,也只有我知道,是因为我再也闻不到那股淡淡的香火味道,老太太在我家搬家之前的某一天去世了。

逃亡吧,在失去安全感的时候,努力活下去就是最后的安全感。

——《∞》003|逃亡

我给朋友,非常详细地描述了我童年里记忆最深刻的一个关于「长廊」的感受,她表现出了惊讶,总觉得是不是这个长廊对我造成了某种童年创伤——我想了半天,似乎没有,它只是我在童年时期一个难以磨灭的恐惧感,以至于这个长廊的尽头到底是什么,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或许那就是真正的「深渊」吧——至少,现在的我还不需要走进去。

无法放下的关系

2025年2月21日 11:19

我先偷换一个概念——所谓的「放下」,指的是有「东西」可以放下,否则我们拿什么去放下。

也就是说,在一段关系里,要放下些什么,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但被放下的东西本身,或许从开始到现在,都未曾有过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前几年,我大病初愈躺在病床上,父母当天与我的妻子交接班照顾我。这也是我后来才意识到的问题——疾病会导致荷尔蒙和激素水平的完全失常,所以那段时间所谓的「从生死走了一遭」之后的疯狂表达、不停说话,其实是激素水平的关系。在那样的状态下,我跟父母聊起「听话」这件事。

我从小浑身被贴满了「懂事」和「少年老成」这个可以作为「别人家的孩子」的标签。这个身份被揭穿,是初中的某一次家长会,班主任向我妈抱怨,我是一个跟谁换座位都可以讲话的人,就算是一个人安排在了讲台旁边的特殊座位,我都可以给上课的老师捧哏接茬。父母花了三年的时间,接受我的离经叛道,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小时候对我不够关心,导致忽视了我有自闭症和多动症的病情。

我在病床上,给父母聊起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希望他们认定我是那个离经叛道的孩子,我所谓的「爱学习」,也不过是在帮邻居照看漫画店的时候,从爬上书架把最顶层我够不着的色情漫画都看过一遍。这也是成年之后,我才弄清楚的核心——

我之所以装作听话,是因为我给自己包裹了一层「我不愿意父母伤心」的假象。撕开这个假象,真正的核心,是我希望得到关注。


我整个小学、初中,爸爸常常出差,我主动去补位了父亲符号缺失的童年,给自己安插了一个「家里唯一一个男性」的身份标签。只要我表现得足够懂事,我就可以成为人们口中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但我本性又是个离经叛道的家伙,所以在学校又在追求另一种「被关注」,即通过犯错的方式获得那个连老师都拿我没办法的反差身份。

要跟父母聊起这件事,就必然会提到童年父亲缺失、母亲将「懂事」作为我应该做到的标准而忽略我的真实想法,从而不得不面对对我关注缺失的教育结果。当我将话题一步步引导至此,我妈突然打断了我继续滔滔不绝:「我知道,你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先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现在想想,这件事的残忍部分,不是在于我妈拒绝聆听我的肺腑之言,而是我将他们渐渐拉入了一个无法自证的死循环之中。如果他们承认了对我童年的忽视,就意味着他们要全盘否定自己的大半人生——毕竟他们也是第一次当父母。

自此,我也再也没有提起关于童年的事情。我把这件事称之为「放下」,放下了一个你知道再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再也无法回溯的「因」、以及接受这个因带来的充满了体验感的「果」。


很多人之所以无法放下一段关系的痛苦,来自于他们认为还有能力、义务去改变已经既定的结果、甚至是通过感化的方式,让对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好」,从而使关系回归正轨;还有一些放不下,是直接与利益挂钩的,比如前几天在《卡在时间的缝隙里》提到的,当事人因为无法割舍父母提供的经济支持、甚至是未来的遗产作为的既定利益。只是这些「放不下」被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情感支持,从而变成了剧本里那些「不得不」的剧情。

拆掉这些一层一层的假象,就像我始终觉得我是不想让父母伤心的说辞一样。内核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简单和直白——甚至是丑陋、残忍、与中国传统文化相抵——但你不得不承认,它又是人性的一部分。(我可没有说部分中国传统文化是反人性的)

但有的时候,「放下」又是那些局外人口中再轻松不过的一个动作。就像我在这里聊到拆解那些一层一层放不下的内核,这个过程就是逼迫着当事人去直面真相的过程,它并不轻松。


所以我才提出了最开始的那个「概念偷换」,所谓的放下,一定是有存在性,例如一句没骂出口的粗话、具体的伤痛经历、利益的衡量等等。当你真的找到了那个历史事件,你意识到它造成了你未来路径上的何种影响——那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就像是在平行世界你必然会走到的「如果」支线的结果,只有这些童年的经历,才会造就现在的你。幸福或者不幸福,只是你站在了哪一个身份、时间点,和对标了怎样的参照物得出的结果罢了。

只有当被包裹着的一层层放不下的假象被撕毁的那一刻,你会意识到,最内核的那个点,或许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我」,你对抗不了「我」,当结果和原因是同一个存在时,那个本应该被「放下」的东西会荡然无存。这个时候,便不再是放下,而是「接受」这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我」因为想要融入一个群体,结果自愿去充当了那个群体里被欺负的「穷人」,当我意识到自己的付出并没有带来融入群体的结果时,我开始反击那些「富人」刺耳的嘲笑;进而我开始怪罪童年那些被「寄养」的经历,如果没有父亲这个符号的缺失,我也不会被寄养到亲戚家——其实从一开始,我只是希望得到被关注,希望告诉我妈,我不喜欢去别人家,我只喜欢在家里无所事事地待着。

——解答《童年的种子》里关于「还没放下吗」的评论。

而这一切,都被包裹进了一个所谓的应该在成年某一刻「放下」的原生家庭的桎梏之中。

但是内核,只有在成年的那一刻,我们才敢做出选择——「我不要、我不想、我想自己做决定」。

不过,又有多少成年人,想、能、敢在自己的人生里去说出那句「我不要、我不想、我想自己做决定」呢?

艺术家的诅咒

2025年2月11日 23:15

年前接了一个「案子」,虽说是案子,不过是帮家里的一个晚辈提供遗产分割的建议。

事情的原委,大概是夫妻离婚之后,儿子判给了妈妈。因为从事艺术工作,儿子后来得到了爸爸金钱上的支持。得知爸爸中风送进了医院,原本一切规划好的艺术之路就这样眼睁睁地失去了,儿子因此也患上了抑郁症。在姑妈照顾自己弟弟,也就是儿子的亲生父亲的过程中,以代管的名义拿走了他爸爸所有的财产,处理完后事之后,只留下了一套自己名下的房子,和另一套占比份额非常少的学区房。

姑妈一直都是从中作梗的那个人,她因为有律师团队,早就算好了每一步棋。比如让弟弟的儿子签署一份放弃学区房份额的协议,可以获得另一套远离市中心的房子。但同时要遵守老太太,也就是这个儿子的奶奶的「愿望」,她不希望自己儿子的房子被买卖,甚至连里面的家具都不能变动。这个协议显然是个霸王条款,但确实就是出自他的姑妈之手。

他很困惑,姑妈家明明那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在这件事情上百般刁难自己。

从他口里听到的姑妈,似乎没有任何的破绽,老实本分的「家庭主妇」,因为丈夫的职业接触到了很多富豪的太太,在这个圈层她混得游刃有余,甚至还有一个住在自己家隔壁的「聘用律师」——这样的人,或者说这样的一家子难道一点破绽都没有吗?

他提到了一个关键点,有一次他开车载着姑妈和姑妈的女儿,也就是自己的姐姐。在一个红绿灯启动时,他踩急了一脚油门。这个举动,让已经得知他患有抑郁症的姑妈吓得够呛,当天就告诉自己的女儿,以后要少跟这个「弟弟」来往,因为他有「精神病」。

她不缺钱,同时也不缺的是她的「保守」。这不就是她的漏洞,我能想到下三滥的手段,就是开始到处散布「抑郁症是家族遗传」的信息,并且指向她的女儿和女儿将要生下的孩子也会遗传抑郁症,这才是攻破保守的其中一招。

但很可惜,迫于最后的「亲情」,他还暂时无法接受这个手段,但这也是诅咒的一部分。


另一个诅咒,是他的「艺术家」气质。我们看过他的作品,很有自己的想法,甚至能够接近我在用文字表达时,最想要的那个「镜头语言」。但这样的「艺术家」,也必然是痛苦驱动型的创作者。他停用抑郁症药物、对自己的苛刻、甚至是享受纠缠带来的痛苦,都是为「灵感」所服务的。

但我们也听过太多「艺术家饿死家中」的故事,包括那些古代所谓的「怀才不遇」,这是一种必然的痛苦。当长时间处于自己创造的美妙世界里寻找正向反馈时,必然会承受不住外界的一丁点批判;但他必须迎合市场去做尝试时,又会不断地自我攻击,否定自己的所有。

但这些纠葛,往往背后隐藏了一个最重要的,也是很多人难以接受的事实——我到底想做什么?

为了让这个隐藏的事实更加的纠葛,就会覆盖更多的束缚——我需要尽孝、我需要更多的钱、我离不开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无法割舍维系到现在的情感、我还准备得不够充分……

曾姐说:这不就是艺术家的诅咒吗?

所以我开了一句玩笑,也是说给我自己的:所以我们都肝郁。


我其实很难承认自己是「情感驱动型」的创作者,因为厌女,或者说是厌恶女性特质的回旋镖就会飞回到我自己身上,从而变成无解的自我矛盾。我甚至有段时间,会迫使自己变得很理性,但往往这种理性在遇到一些很琐碎的事情时,就会被戳破,回归到感性的感同身受。比如今晚录制播客的时候,我因为聊到「生命只剩下24小时想做什么」,我会忍不住想要流泪。但这种情感是最真实的,可以引发太多我可以继续写下去的灵感。

与其说是诅咒,这更像是给自己包裹的一层遮羞布——因为我们无法接受自己的平庸;无法接受自己没有了这些所谓的痛苦枷锁之后,是否真的是一个可以「养活自己」的创作者;接受市场的批评,比我们能承受的打击还要强烈几千倍几万倍;越是在这种痛苦的情感之中,灵感会爆发,但同时也会完全地淹没,就像是跟自己玩了一场窒息性爱一样,把自己逼上了最后的绝路。

但回过头来,发现这个世界,根本没人理解自己,没有市场可以接受自己的时候,这种痛苦,就会像是在粉红泡泡全部碎掉之后,直接摔到全是白骨的坑冢——害,你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所以诅咒,或许就是最好的,能让自己永远保留在那个幻想之中的泡沫顶端得借口。

能解开这个诅咒的,只有自己,或许就是那个天花板,你以为看到了全部的天空,那不过是早就被自己粉刷好的「原则」罢了。

从被霸凌者,成为霸凌者

2024年12月16日 18:01

这几天在播客做了期「校园霸凌」的话题,聊起了每个人童年经历,以及我们是如何从「被霸凌者」转变成「霸凌者」的,比如我因为被学生家长和老师霸凌之后,在高中时期开始反过来向上管理「霸凌」老师。

我们持有一个重要观点,就是「霸凌」是不可能被杜绝的,因为孩子的本能比我们想象的单纯,也比我们想象的要「坏」。甚至很多时候,是因为如果我不加入霸凌,就会成为那个被霸凌者。在《怨屋本铺Reboot》里面,对日本的校园霸凌提出了深刻的、近乎残忍的思考。在群体里,一旦出现那个沙包或是情绪黑洞,其他人的能量会本能地汇集至此。举个例子,群体中的那个「弱者」或许是让群体变得更有凝聚力的关键,或是一个群体里,那个丧着脸情绪低潮的人,会无时无刻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并不是说,这些被霸凌的孩子就「应该」被霸凌,而是他们恰好是那个「点」。再者,才是老师的无视、纵容甚至是言语上的凌辱,导致霸凌的加剧;以及孩子回到家里求救时,却被家长质问「你怎么不想想他们为什么只欺负你」。

法律的保护,并不是失效了,而是它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发挥保护作用,加上对未成年的惩罚并不「严重」,因为犯罪成本过低,从而导致了霸凌的严重性——注意,它不是导致霸凌实际存在的根本原因。


因为霸凌是伴随着「不平等」而存在的。比如我在播客里提到的,霸凌往往分成几种形式,

  • 其一是身体上的(关于残疾、身材羞辱、性别羞辱、女生发育、男生性成熟等);
  • 其二是智力上的(关于先天智力缺陷、成绩对比等);
  • 其三是贫富差距上的(关于家庭社会层级、因贫穷无法选择艺术培训等)。

正是因为有这种差距存在,一旦介入「对与错」的教育,就很容易发生通过证明对方是错误的,而自证正确的事情。这并不是指教育发生了错误,我一直认为,学生、特别是年幼的学生确实需要通过「对与错」的方式建立基本的价值观,其中就包含是非观念、基本的法律常识、规范性的道德要求——这里面就出现了一个非常模糊暧昧的东西——道德。

道德没有对外标准,也很难将所有的对内标准都调整成一样的。比如我小学时的教导主任,想通过请家长的方式,让我承认我打乱课堂秩序的「罪责」,但我妈并不觉得我上课提问「为什么要学习道德与法治」是在故意挑衅老师,我只是发挥了爱提问的性格。

你可以觉得我和我妈的道德水平低下,毕竟一些人仍然秉持「学生就应该尊重老师,将老师说的一切话语都当做圣旨」的道德观。所以需要让我臣服于老师的权威,我就希望老师向我解释「为什么要学习道德与法治」。然而在一些情况下,我们是不允许提问的,因为提问就意味着在「故意颠覆权威」,而被评价了行为的「对与错」。


回到校园霸凌,校园霸凌当然是「错」的。但换一个视角,就比如在播客里采访一个「被霸凌者」的心路历程,她因为小学被全班霸凌,在进入初中之后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主动充当了那个霸凌别人的人,这件事很难说清楚是「对」还是「错」,因为施害者即是受害者。

对错观念在某一时刻会因为道德水平的不对齐,而发生严重的内部悖论。霸凌或许在某些时刻又是对的——比如当大家都公认讨厌那个随时随地给老师打小报告的「小跟班」时,我们很难从道德上将这件事分出对与错。

而这种悖论,就是校园霸凌不可能被杜绝的原因。

但好在,成年之后回看这些被霸凌的经历,它或许并不是什么不值得被提起的经历,有时候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经历让我们重新认识了人性和「对错是非」的局限性。

比起孩子,作为成年人的我们,在面对霸凌时有了更多的选择权,而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被霸凌者」。

那如果,我们变成了「霸凌者」呢?也未尝不可,因为这件事在成年人的规则里,不需要再用是非对错去看,而是利弊,以及你能为你的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

迫使他人对内攻击的实操技巧

2024年12月6日 11:17

其实这是姐妹撕逼、拉爆鞭尸的事件之后的事情了。


事实上“社交鞭尸”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因为他们只会在当下引爆,然后扯出一个历史未解决的旧账。反反复复地越叠越高,所以遇到这种社交鞭尸的情况,我都会建议他们要么学会一招制敌,要么就终结关系。

但其实很多人是没办法那么自然地“终结”一段关系的,毕竟还有共同朋友圈,也因为在不同场合被见证了“撕逼”的壮烈,所以到最后又会变成“总要争一个输赢”的尊严、爱与归属的游戏。这一点我真的不是搞男女对立,而是男性真的在发生矛盾之后,是会在当下将关系恢复“平衡”的,比如一个长期受到羞辱的男性,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可以“报复”的时候,哪怕是拎着对方的脖领,逼着对方说一声“爸爸我错了”,也是一种回归“平衡”最直接的办法。

但是一旦涉及女性、准确地说是“女性特质”时。表面上又要维系一种不撕破脸的气氛,但是私底下又时刻需要得到对外的支持、见证和站队。女性特质会优先避开冲突,因为这和他们的“性魅力”直接挂钩,毕竟很多人会觉得“优雅”是择偶条件里比较重要的要素之一。这里扯远了。


“鞭尸”永远不会有结果,因为女性特质会明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里,但总可以巧妙地滑走,都不愿意去充当那个扯坏线头,拉出一大堆新仇旧账一并算清的罪人。甚至有的时候,这种纠缠反而是一种存在感的表现,特别是情侣分手后,其中一方会视奸对方的一举一动,将对方的每一个行为都和“自己”扯上关系——他居然还在点我曾经给他点过的奶茶,他为什么会故意拍这张照片这明明是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他居然发了和别人牵手的照片那我也要发一张更厉害的……

关系没有回到“平衡”,就必然还会继续制造剪刀差式的隐形仇恨。特别是当事人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曾对对方造成过巨大伤害的,他们会因为暂时的“输”,而变本加厉地找补“我还赢着呢”。

既然社交鞭尸要付出“代价”,那在被鞭尸的那个“弱者”,巧妙地利用了弱者身份博得了大多数人的关注和同情,那他是不是也要付出“代价”——当然需要,这就是成年人的游戏规则。

到这里需要提醒一下大家,今天的文章可能会涉及教大家如何将“弱者”打得再也站不起来,如果你正义感很强,支持“谁弱谁有理”,那么今天的文章不太适合你。


“鞭尸”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因为过往已经造成的膈应、伤害都不会因为一次鞭尸得到解决,反而会制造更多的新仇旧恨。如果当事人有意愿想要解决这种人际关系带来的次生灾害,那就需要找到一种一次性就可以恢复“平衡”的方法。切记是当事人有意愿想要解决,比如真的对这段关系心灰意冷不想再纠缠。因为对于一些人而言,这种爱恨纠葛,其实反而是他们的“爽”点所在。

交代一下故事背景。两“姐妹”撕逼之后,被鞭尸的“弱者”迎来了她的第一个没有“好姐妹”的生日。要知道,以前没有“好姐妹”的准时祝福,是会被埋怨很久,甚至会通过拷问的方式证明自己在对方心里的重要程度。“弱者”会无意识地通过共同好友证明自己“过得很好”,所以朋友圈就成了一个很好的中转站。我一开始预判“弱者”可能会发两条朋友圈,一条是感性地感慨自己又长大了一岁,另一条是证明所有人都爱自己(比如收到了礼物、拍一张蛋糕的照片等等)。结果没想到,她确实发了感性图文,还一连好几天发了超过6条“所有人都爱自己”的朋友圈,从晒礼物、到因为别人送礼物和以前送礼物没送到心趴上的人撕逼的。不用管内容形式,这样的朋友圈都有一个共同的底层逻辑——所有人都爱我。

我这个人向来爱搞事,这段关系一直没有“平衡”,加之因为最后一场撕逼之后,强弱对比太过明显,“弱者”总不能一直享受这样的剪刀差身份。被她的无聊信息刷屏几天后,“强者”发了个嘲讽有人在朋友圈发疯的内容——但这完全不构成伤害,并不能让强弱关系恢复“平衡”。因为“强者”是我跟老婆的助理,胳膊肘毕竟不能外拐,所以有必要恢复这种“平衡”。


趁着昨天助理的结婚纪念日,又恰逢共同朋友大老远飞来找我们过周末。于是就将计就计,5个人从不同角度发布了参与“强者”结婚纪念日的朋友圈。

一个人为自己发五条“大家都好爱我”的朋友圈,和五个人为自己发五条“我们都好爱她”的朋友圈。这样的对比足以造成“弱者”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内伤——杀人于无形的不是直接攻击对方,而是找到一个恰好的点导致他对内攻击。“弱者”在得理不饶人时,往往就会暴露自己最在乎什么。竟然因为一个生日一连好几天地发表“所有人都爱我”底层逻辑的朋友圈,也就意味着这是她最在意的事情。所谓的打蛇打七寸就是这个意思。

当然,这是极其下三滥的招数——但我也没说我是个“君子”啊,因为这是曹阿瞒的阳谋啊!


总结一下,迫使对方对内攻击的方法很简单,先找到他最在乎什么,这件事可以通过“委屈对方”、泼脏水、甚至是从他们只言片语中看到他们最在乎什么,那这个点就是对内攻击的点;

迫使对方对内攻击的技巧,不是在于直击刺激这个点,而是反其道行之地贬损这个点——比起你直接告诉对方“你人缘不好”,不如用另一种方式证明“别人的人缘比你的好多了”;

你可以用这招攻击别人,但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至于如何不被别人这样攻击,其实我在以前的文章里说到过:“晒太阳”

没有回应即是绝境

2024年11月29日 11:00

前几天,朋友@三十海河 的博客来了一个nogay的骚扰。按道理来说,遇到这种人,无视就是最好的方法。但无视本身又正中了“自证陷阱”的圈套,所以才发生了图文里的手段:我最后一次回应你,然后我再无视你。

为什么?因为自证的圈套丢回给了对方。所谓的人言可畏,正是当你意识到自己也被打上了一个最害怕最想要洗脱罪名的标签时,没人在乎你的扑腾和自证。其实这些方法论我都在过去的博客里提到过。


我是个“较真”的人,较真的核心不是要求对方赞同我的观点、更不是讨论对与错。而是较真“为什么”,因为“合理推测”在这件事件里很难得到证实,所以才需要摒弃情绪、回归事实、询问本心地确定这件事的内核。

举个例子,我小学时,从一棵树的配角,演到了英语话剧的主角,要去参加市里的演出时。学校校乐队的家长之间有了一个传闻:我是因为行贿了校领导才拿到这个角色的(要知道那个时候,这种代表学校参与市级表演是可以加分的)。他们笃定我有行贿的原因,一是我不属于校乐队的学员,这种文娱活动明明应该优先安排有“天赋”的学生(事实上是因为我家庭条件一般,无法学习乐器);二是我在学校不算是好学生。

这个传闻有鼻子有眼地传得越来越严重,家长告诉家长,家长告诉学生,于是学生之间也开始有了拉党结派地霸凌。就算组织演出的老师出面解释,他们因为笃定了“真相”,我接下来做的任何事情都会被怀疑,比如我代表学校去参加建筑模型的比赛(也是可以加分的)也是行贿来的资格。我改变不了“既定事实”,哪怕这个事实非常离谱,而且无论我怎么回应,都只能掉落他们的自证陷阱,是因为确有其事才会急于解释。

中国人向来喜欢造神,因为从造神到把神像推下神坛的过程能体现出他们超于个人、规则、甚至是社会的权力。所以他们最期待的,是我在参与表演的最后一刻被替换下来。可惜没有,我依旧参与了表演,也在最后升学考试算上总分和微不足道的加分,我考了全校第二。没有回应即是绝境,这些家长的笃定在最一刻都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任何回应。

当然,这个时候又有人会站出来说“你是因为小时候被这样伤害过,才会如何敏感”——较真的方法是“还原真相”,且是在摒除情绪的情况下还原真相。还原真相或许在你看来没有意义,都不如观点之战谁胜谁负之后掌握真理。但如果没有真相,所谓的“独立思考”或许是贪恋自己在乌合之众中被人捧赞的地位——别忘了,捧赞的同时,也有捧杀一说。


为什么要回应?

回应是人际关系建立最初的一步,也是最基础的一步。为什么一些人会在乎他人在自己博客的互动,一旦对方停止了互动,就会立马下架对方的友情链接。反之,一些人把回应他人施压于己,觉得无论什么互动都需要回应,否则自己会显露出冷漠的形象,导致未来的互动频率下降。无论哪一种,回应都是至关重要的。

另一个例子,是所谓的七年之痒,正是因为夫妻之间的互动变少、回应变少。妻子换了一个新发型,对丈夫而言根本无法发现;丈夫因为职场受到了不公对待,回到家本想找妻子抱怨,结果妻子总是用“我上班压力也很大”切断了所有的回应。如果两个人失去了交流,那交流的需求就必然投向外界,沉迷网络、或是沉迷他人充满情绪价值的怀抱。

什么是无效回应?

除了最开始提到的那个nogay,他在暗处虽然有回应,但回应方式跟那群家长一样,一直采用“切断”和“妄断结论”的方式笃定他的判断。

另一些无效回应,是“我自觉我回应了”和“你应该知道我想表达什么”。这就是所谓的黑箱人们会本能地远离黑箱,是因为黑箱会榨取他人的关注、情绪、精力。特别是男性,他们会在面对黑箱时优先采取“逃走”的模式,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跟情绪上头的另一半交流时会多说多错。避免无效回应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话说破,甚至是在见证的情况下彼此回应,在他人的见证下,人们会自己判断谁处于“情绪失控”,从而让两个人的对话回到理性上来。

你可以无视他人的回应,却不能剥夺他人的表达

其实到这一小节要去解决的问题应该“为什么要较真”,但或许很多人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把不回应就当成了息事宁人的手段之一。

但是在这里,我们首先需要拆分两个概念——“表达权力”和“回应权力”。每个人都拥有“表达权力”,除非被割剜舌头、打断手掌,因此我们无法剥夺他人的“表达权力”。但“回应权力”是你作为回应的发出者可以选择拒绝提供的。注意这个差别:我可以无视你的回应,但不代表我同时剥夺了你的表达权力;我拥有表达的权力,我可以说我任何想说的,但我的表达并不是在回应你。

因此,任何人不能因为单方面切断他人回应,而阻断别人的表达权力——这叫坏。同样,也不能因为人随意地表达,却老觉得这是在会回应自己、甚至是羞辱自己——这叫蠢。


最近我有意识故意地“回应”躲在暗处的朋友,希望能够摒除情绪和刻板偏见来一起聊聊创作者的事情,结果他虽然关注着我,却还是只喜欢在暗处评价他人。如果你很好奇是不是你,可以前往我的莫比乌斯频道看看这场“社会实验”的前因后果。

《犯人》——八年前的写作初心我还在坚持

2024年11月23日 20:12

写作的本质

  • 作者将自己比作边沁“圆形监狱”中的犯人,通过自我监视、自我检视和严格的自律(当初的认知)来进行创作;
  • 写作过程中会产生三重人格:外在的维持平衡者、内在的创作者、以及观察记录的旁观者;
  • 坚持写作的真正意义不在于感受,而在于不断探寻“我是谁”这个核心问题;

未来社会的思考

  • 作者认为未来社会将由“算法”主导,形成一个更高阶的集体监狱系统;
  • 自我驯化是最残酷的惩罚,而写作成为保持自我的最后途径;

写作的终极意义

  • 写作是一场寻找自我的永恒旅程,通过创造不同角色和故事来增加自我认知的深度;
  • 作者将写作者比作斑马,是未被驯服的、不断在思维中游走和躲藏的存在;
——利用AI对意识流文章《犯人》的提要拆解

因为我创作的内容,引发了朋友对“写作初心”的探寻。于是我也回顾了八年前坚持五百日写作时,在那个时候讨论过的写作初心,八年之后我还在坚持当初的初心吗?

当初的文字很多也很晦涩,我那个时候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处于轻度抑郁症,所以文字大部分情况都是“意识流”和“哲学感觉”为主。


1249 | 犯人 I

在500日写作完成的那一天,这篇文章也将变成总结的序言。我今天读完了《浮生取义》、开始阅读《当呼吸化为空气》,从序言开始,似乎我就不断被这本书刺激着被迫追问着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写作?”

这个答案,不仅仅是我想知道,也是《∞》必须要了断的。

如果我的墓碑可以刻下“非常规”的墓志铭,我最想要的墓志铭的第一句话如下:“这是一个‘犯人’,一个适合几百年后社会的犯人。”这是第一句,而后面的句子我并没有想好,因为我还需要去经历更多我想经历的生活。

之所以说自己是一个“犯人”,是因为过去我读过一本我几乎没有看懂的书,《规训与惩罚》,而在这本书里面提到了一个在那个时候我所力所能及去理解的理论——杰里米‧边沁所提出的“圆形监狱”的概念,从那一刻开始,我便对“惩罚的矛盾哲学”充满着我无法向外界表达的兴奋和喜爱。但是这样的“兴奋感”对于我这样接受传统教育而出生的人来说,原本就是“罪孽”的,所以在自我认知和规避之中,我否认了这样的喜好,将对“圆形监狱”的探寻藏匿在了性格最深层的不再希望被唤起的深渊之中。

2015年,停止了快4年的写作因为突如其来的变革而不得不重新被我提到日程之上,我开始了另一种生活,接受自己的缺陷,并寻求着缺陷的克服——我变得自律起来,对于旁人而言,我的种种行为除了能够用“自虐”来形容,真的就没有办法再匹配任何描述来形容我:严格的日程、每天坚持写超过2500字随笔,一坚持就是整整500天,从一开始我都没有得出答案的事情,我期盼着或许会在不断的写作之中找到这个答案——结果我发现我错了——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知道这道题的问题是什么。

严格的自律,带来的改变并不是如同机械一般的我,反而是一个在内心隐藏着各种“思维奇点”的自己。从这个奇点,我可以不断的挖掘着自己内心的种种想法,然后想尽一切可能去记录下它们。直到有一天,这些爆发的奇点的另一端所连接的是那些被我深深的藏在心底、我认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会经人提起彻夜详谈的事情——这其中,就有边沁的“圆形监狱”,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的潜意识就是一个完全符合“圆形监狱”的犯人——自我检视、自律、严格的规法、自我奖惩、自我剖析、自我驯化、然后成为一个不需要外界的监视我便可以自我运作的“犯人”。

圆形监狱由一个中央塔楼和四周环形的囚室组成,环形监狱的中心,是一个了望塔,所有囚室对着中央监视塔,每一个囚室有一前一后两扇窗户,一扇朝着中央塔楼,一扇背对着中央塔楼,作为通光之用。这样的设计使得处在中央塔楼的监视者可以便利地观察到囚室里的罪犯的一举一动,对犯人却了如指掌。同时监视塔有百叶窗,囚徒不知是否被监视以及何时被监视,因此囚徒不敢轻举妄动,从心理上感觉到自己始终处在被监视的状态,时时刻刻迫使自己循规蹈矩。这就实现了“自我监禁”——监禁无所不在地潜藏进了他们的内心。在这样结构的监狱中,就是狱卒不在,由于始终感觉有一双监视的眼睛,犯人们也不会任意胡闹,他们会变得相当的守纪律,相当的自觉。


1250 | 犯人 II

写作的过程中有两部作品让我产生了奇怪的共鸣,一部是《代笔作家》,而另一部是多萝西娅‧布兰德的《成为作家》,这两部作品看上去说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但是其本质上而言,都在讲述一件事情——每一个热爱写作的人,他们都将被残忍的分裂成三个不同的人格,一个是外在的,他维系着写作和生活的平衡,努力的想要创造出一切看似平衡的存在,以维护自己对一切的操控;另一个人是潜在的,他是创作者,异想天开的,甚至是会随着自己创作的剧情痛苦或快乐的人,他努力的想要冲破外在的束缚,但是却又无法离开外在的保护;而最后一个人,是看着外在和内在斗争和共生的人,他是一个旁观者,记录着一切痛苦和幸福的推展,他不是创作者,当然也无法袖手旁观。

当我意识到我也是“三重人格”在坚持着自己的写作的时候,已经是2017年的年初,捉摸不定的写作逻辑和故事衍生,仿佛就是一场又一场和自己的对话,我并不当心自己的心绪和人格会在这样的自我“折磨中”适格,我恐惧着这一天的来临,因为当三重人格融为一体的那一天,便是我无法再写作的时候;但是我又期待着这一天,我想看看在融合之后的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人,是一台完美的适格于这个社会的“机器”?还是一个充满自我折磨直至崩溃的“矛盾体”?或者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适合生活在“圆形监狱”中的“犯人”?

我更希望自己是一个“犯人”,我必须在枯燥乏味的生活之中寻找活下去的意义,写作吧——唯一的办法,接着我会问自己无数个问题,我能写什么,我写给谁看,我为什么要写,我要写到什么时候。

我必须一一回答这些问题,而能够替我回答的人并不是住在隔壁监狱的犯人,也更不是那个在瞭望塔上能够监视着我一举一动的狱警,而是我自己,外在的自己冷漠的提出了“问题”,而内在的自己想尽一切办法回答这些“问题”然后说服对方,而中立的我,记录着这一切。但这些问题都一一被回答的时候,最终他们会导向一个致命的问题——这是我必须回答的,但是也迫于无奈不敢回答的——我是谁?我同时孕育着三个人,三个人都分别在讲述他们的故事,真的、假的、真事假写的,或是假事真述的。

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当我被羁押在这个庞大的监狱体系之中的时候,我必须时时刻刻努力地记着自己是谁,但是又必须通过和自己对话的方式区别于行尸走肉的存活下来,当我的故事越来越多,我被分类成不同故事的不同角色,他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就连我自己都分不出来。如果真的那一天来临,我也并不知道我是该恐惧还是庆幸?


1251 | 犯人 III

不止一次被知乎上邀请回答“坚持每天写作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所实话——没有感受,因为任何能够被我用文字记录下来的事情,都是转瞬即逝的,等我在把同一个灵感同一个事件同一个感悟拿出来重新写作的时候,我又将重新开始一种新的认知,甚至是反驳之前的。而这一切的“没感觉”并不是让文字变得毫无价值,而是变得更加有趣,因为每一天完成的写作就仿佛是一个陌生的自己,他在昨天留下的文字将变成今天的启示,然后为后天留下新的预言。当我必须要用这种“抽象得让所有人都觉得太过装逼”的论调讲述所谓的“感受”的时候,我想并不会有多少人接受和认可的,因为这并不是他们所想要的答案——至少是一个让他们也想坚持写作,并且让他们知道坚持写作一定会有完美结局美好人生的未来的鼓励。

这是个“伪命题”,因为坚持写作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真的不存在所谓的“感受”,而这些“感受”并不是能够刺激这群想要尝试坚持写作的人的G点的特效药,“市场需求”和“产品功能”毫无匹配,必然导致这个市场有一半的人停滞不前,而另一半的人渐渐的渐行渐远。那些远行的,和文字相依为命的人,他们最终剩下的需要去回答的问题并不是“坚持每天写作是一种怎样的感受”而是“我是谁”。而这个问题要回答的人并不是别人,依旧是这些活在自己文字中人——有人说这群人是“活得极苦”的,因为他们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我倒觉得这是一群“犯人”,在一个偌大的“圆形监狱”里面,学会了和自己对话的人,思考着旁人所无法理解的课题,然后将他们变成一段又一段漂亮的文字,不需要在乎老师做出“晦涩”的评价,也不需要读者给予好坏的肯否,最重要的是,这些文字努力地在探寻一个重要的问题——我是谁,只有当这些“犯人”不断的记忆着自己是谁,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的时候,他们在“出狱”的那一刻,将成为真正活得痛快的人,因为他们为自己留下来太多可以证明存在的意义。

最近看了一则TED Talk,安德鲁‧所罗门的《生命中最惨痛的时刻如何造就我们》,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不是一个“作家”,但是他却如同“犯人”一样,审问着自己,寻找着“我是谁”的答案,直到有一天他接受了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他选择了改变自己,这种改变是彻底的承认并接受这个事实,他改变了自己,缔造着一种存在的意义,他站了出来,为同性恋争取着各种可能的权利,为的是建立某一种身份,然后成为改变世界的契机——这或许是一个远大得离我太过遥远的梦想,只不过写作何尝不是在做这件事情?

我创造着不同的角色,将自己安放其中,他们脱离了我的控制,存活在每一个被捏造出来的故事中,他们活了过来,和我开始对话,他们询问着我一个致命而核心的问题:“你是谁?”要回答这些问题得唯一办法就是缔造某种意义,然后建立一种身份,从而改变世界——而这些所谓的“意义”才是我一直以来都迫使自己想要去回答的问题:我能写什么,我写给谁看,我为什么要写,我要写到什么时候……

但是我是谁?如果我没有办法回答上这个问题,我将永远的受困于谄媚讨好于别人,陷入到自欺欺人的“写作才能”的骗局之中,而这个时候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一个写作的工具,写出的一切东西都不是为了回答上述的问题,而是讨好和奉承。

写作是痛苦的,且无法描述感觉的,只有坚持下来的人才会明白,在那些看似“自虐”的背后,都不是对自己的残忍,而是不同的对话,仿佛是一个生活在“圆形监狱”中的“犯人”。当他只有自我对话的时候,他才不会忘记自己是谁,更不会变成这个偌大“监狱”中的行尸走肉。


1252 | 犯人 IV

我是一个很合格的“犯人”,放在旧时代,是极其符合杰里米‧边沁所提及的“圆形监狱”的“犯人”;而如果放在未来,我也将是一个“良好公民”的模版,而这样的“良好公民”其本质也将是“犯人”——被羁押在未来的“犯人”。

认识我的人,如果要给我几个人格标签,我想一定会少不了“自虐”这个标签。不过很可惜身边没有多少人可以和我彻夜促膝聊聊“未来”的事情,所以这种所欠的心境总是能够驱使我做出很多关于未来的思考。在未完成的小说《拐角的魔法街》里面也是以“未来”作为蓝本,思考出了一个合理的但如此荒唐的未来架构。这也是为什么当我读到尤瓦尔‧赫拉利所著的《未来简史》的时候,每一分钟我身上的毛孔都在不断的开合,然后汲取着书本上的每一个文字,变成一阵阵过脊的电流,这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这是一切大麻酚和甲基苯丙胺都无法提供快感。在这个世界上也有同样一个和我做着同样的对现实之人来说“毫无意义”的梦,这个梦是对未来社会的思考,仿佛是一则巨大的黑色幽默,只有等验证的那一天,才会让人知道是真的说中还是无稽之谈,但是那个时候,所有还记着这则幽默的人,仿佛已经变成了新的笑话,被未来的社会所揶揄着。

未来,一个多么让人期待又让人恐惧的词——不过我敢肯定恐惧的人或许仅仅是极少数的人,我已经经历了人生的快30年,确实这一个区间之中,我们所未曾想象到的事情接踵而至,谁都无法预计下一个30年,世界会变成怎样的状态,但是我坚信所有的事物为了更加高效的被运作和服务人类,他们都将被“运算”,“运算”的公式也将越来越复杂,趋于我们所想象中的超级AI,每个人的机能、情感、需求、欲望各种指标都将被计算,虽然这样的社会可以达到几乎人性化的状态,但是是否人类的一举一动也将暴露在“算法”之中——这仿佛就是边沁所提及的“圆形监狱”,只不过这是一个更加自由的、高阶的、甚至不需要囚禁“犯人”、也不需要在瞭望塔安置观察着“犯人”一举一动的“狱警”的集体监狱——这个监狱的核心便是“算法”,而人们要在“算法”之下生存,被认定为还未被淘汰的人格,他们就必须要学会自我检视。

我明显是一个提前了整整300年,或者仅仅30年的“个例”,我是一个极度自控的人,自控到我已经成为身边人无心压力的来源、投射的标靶以及唾弃的存在,而这样的自控造就的便是一个自我检视的灵魂,在这个灵魂的驱动下,我过着别人所不能理解的生活——不,或者说他们理解,理解成了可悲、麻木、毫无乐趣、没有意义甚至是机械悲剧的生活。这也是为什么我至今还没有遇到任何一个能够和我彻夜促膝、让我每一分钟都可以电流过脊般的快乐的另一个自律的、甚至可以说是可悲的灵魂。(划掉的原因是我现在找到了)

所以我需要寻找到那个人,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写的原因。我在留下种种或许会在下一个节点、或是在我离开之后有人能够读懂的文字,对于未来的思考、矛盾、悲喜、哲思、自我……这些一旦我在应试语文之中写下的一定会被认定为“晦涩难懂”的课题,这也是为什么我背负了那么久的诅咒,却丝毫不介意这些人对我充满着嘲讽的意味。我喜欢思考,特别是对未来;但是我又厌倦思考,因为没有人能够放下他们的优越感和高傲去思考一个人类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因为对他们而言,未来是未来的事情,而现在只需要活在当下。

更何况当一个人明知道自己没有未来的时候,那是不是也要剥夺掉他对未来的期许和批判?

所以我才把那句从小背负的批评,当成是对我最好的表扬——“你如果生在其他的时代,一定是一个不错的哲学家,但是你现在活在了现在。”


1253 | 犯人 V

“你犯了怎样的罪孽?”

“我毁灭了自己。”

对于一个犯人而言,我并不认为对他们最残忍的惩罚是处以极刑,也并不是当着他们的面,剥夺他们所有的如同他们夺走别人的一切,也并不是强制着他们接受某一种既定的秩序,从而变成一种新的工具重新为社会所用——对于这些“犯人”,最残忍的惩罚是让他们进行自我驯化。当自我检视保持着“犯人”遵守规则的时候,接着需要欣赏的感人画面就应该是这些在单向百叶窗中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的“犯人”进行自我驯化的过程,驯化的目的是让他们放弃罪孽,重新回归到社会,变成这个社会所需要的仿佛如齿轮一般的新人格。

很可惜,我已经进入到这个自我驯化的环节,我甚至不知道我该高兴还是应该悲哀,自我驯化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获得所谓的自由,但是自我驯化的根本目的是让我放弃那些无法被人控制的存在——叛逆、臆想、文字、思考、情愫、认知、欲望、毁灭……而对我而言,这或许是种惩罚,又或者是为了让我避免遭遇更大的惩罚,而采用的一种折中自保的方法。所以我偷偷的留下了仅剩的,我还能够保持着自我的能力——写作。

坚持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至今我相信我所坚持的写作也不断的成为别人所厌恶的事情,写作时的我是自私的,无暇顾及周围的任何一丝向我投射而来的情绪,甚至我会反弹这些廉价的情感,将他们变成实验的对象,让他们在自己制造的混乱中自身自灭。不断写作也是件极其恐怖的事情,我的思维在不断更迭的资讯中被迫着去接受更多的内容,这些内容甚至包含着别人所不愿意我去涉略的,在无形之中,写作让我藏匿到了纷繁复杂的万象之中,我变成了一匹斑马(让娜‧西奥-法金《太聪明所以不幸福》),藏匿得更加的隐秘,然后彻底逃离出别人所限定的(虚伪的)世界。

我是一个合格的“犯人”,当然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犯人”,因为我向“圆形监狱体系”申请到了他们永远都无法想象到后果的许可——我被许可写作、思考、阅读,起初我创作的是日记,所有的故事都来源于生活的细枝末节,但是终于有一天,我突破了这个瓶颈,我开始创作故事,我把自己分裂成无数的人格,虚假两参,仿佛就是斑马身上黑白两道的条纹;接着我伪造出了一个欣荣纷争的世界,让每个人都误以为我此时此刻就在这个世界之中——我藏匿了进去,谁都找不到我,当自我监视达成,我便开始所谓的自我驯服,而驯服的目的并不是为人所用,而是伪装成一个合格的工具,被安置在必要的领域,然后我将成为那一枚腐蚀掉某个机能的始作俑者。

这就是写作的意义——写作是一个“找寻着我是谁这个答案的旅程”。对于还没有进入到写作这件事情而言的人来说,“我是谁”是一个极其简单而无聊的问题,而对于写作的人来说,你必须要增加这个自问自答的难度,所以你开始创造不同的角色,编绘不同的故事,让这个自问自答的题目变得复杂而晦涩,这是穷极一生的游戏,从你决定要开始写作的那一刻开始,你便裂变成了三个人,现实的,努力想要正视自己、毁灭自己、甚至是无情的否定自己的你;内在的,努力的增加着思考的维度、裂变成仿佛藏匿在非洲大草原上的斑马的你;以及另一个中立的、看着他们彼此相互毁灭却又相互共生的你,他们三个人将构成写作时候的你:今天的这一则故事来至于哪一个人的建议,来至于哪一个人的思考,又将回答哪一个人留下的课题。

如果当你在没有坚持写作的时候,你永远都无法理解这样的感受。

“犯人”一生的结局在于被迫的毁灭,或是主动的驯化。而每一个在写作中寻找着真正自己的人,的确更像是“犯人”,而这群另类的“犯人”却和世人玩着一场追逐斑马的游戏——但是你要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未被人类驯服的马种,正是斑马,在他们没有完整自我驯化之前,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下一步又将藏匿在哪里,然后又在哪里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永远!


《∞》1249-1253

夜骑开封——集体春梦的REM

2024年11月11日 11:00

招数不在新、管用就行。

对付郑州大学生集体夜骑50公里前往开封的事件,最终还是用老三样的方式给“封控”了——封锁道路、共享单车平台设定限制、以及“敌人就在人民群众的内部”——骑行队伍之中混入了煽动颠覆情绪的境外势力。

今天不是来讨论夜骑开封这个社会事件的,而是来聊聊里面的底层逻辑。


不知道你在学生时代,是否参加过高考前最后的“疯狂”,把自己这整整三年整理成册的试卷、练习册、错题本、参考书都从教学楼里抛出窗外,让它们象征烟花来庆祝自己即将成为“大学生”,正式进入成年人的世界。反正我玩过,但用另一种方式玩的。

我记得那是高考前的最后几天,因为要将大楼设置为考场,我们不得不搬迁教室。因为想到两天后要高考了,带再多的试卷参考书,一没时间看二是太麻烦,还不如就直接扔掉。怎么扔,就成了学生们的游戏——第一个将试卷抛洒出走廊,落入教学楼天井的同学,散落的试卷吸引同学们的目光,于是有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年级主任拿着大声公在一楼叫嚷,说凡是扔过垃圾的人都要受到警告处分,不要为自己三年的高中生活画上一个不完美句号。

越是这样叫嚷,抛洒游戏变得更加热烈。老师也纷纷从办公室出来,制止自己的学生。这里面也有“清醒”的老师,他放任自己的学生扔试卷——这是压力的释放,毕竟整个三年学生都在规则之中喘不过气。我所在的班级因为被班主任喝止,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办。直到我看见同一楼层的“尖子生”也开始扔试卷,我一声令下自己班的同学也可以开始扔试卷了。班主任对我气不过质问我为什么要瞎指挥。

我回答老师:尖子班的学生也扔了,现在规则已经法不责众了,没办法再树立典型了。

班主任看着我气不打一处来,但又实在找不到惩罚我的理由——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扔过试卷。

这场集体狂欢,或许就是因为被压抑了三年的学生,终于找到了一个释放的出口。只是我那个时候留下了一个疑问,为什么所谓的“好学生”,也会加入这场狂欢。一个把自己的试卷、笔记如此珍视的人,居然会在最后一刻扔掉自己的珍贵——这是一场多么荒谬但美妙的仪式啊!


回到夜骑开封的事件,最开始也仅仅是四个学生为了吃新鲜的汤包,骑共享单车从郑州去了趟开封,在社交媒体记录了他们的行为和感受——“青春没有标价”。接着就有越来越多的大学生开始效仿,直到11月初,这场狂欢被紧急叫停。郑州许多大学一夜之间回到了疫情三年的封控状态,夜不归宿需要申请、出门需要请假等等。

这件事的结构像极了学生时代抛洒试卷进行狂欢。就连里面“反对”的声音也一模一样。夜骑开封的事件发生后,有大学老师在微信群公开批评此事件:

“河南作为教育贫困省,一帮子移动造粪机无所事事,别人在卷四六级,GRE,TOEFL,雅思,实习,计算机考级,这帮xx花着父母的钱放飞自我毫无人生规划,典型的酒囊饭袋!”

这位老师还是没想通一点,与其直接评价和辱骂学生,应该换一个思路,为其他人梳理“攻击”典型——只需要在其他大学树立起“我跟河南大学生段位不同”的地域攻击思想,自然而然就有一群人因为优越感开始通过挞伐“夜骑人”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卷四六级、GRE、TOEFL、雅思、实习、计算机考试是“对”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而夜骑的大学生,他们认为自己通过这种方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特别是当跟着一群人边骑车边呼喊口号、唱歌欢笑才是青春该有的热情。很多人甚至是因为发生了上述老师辱骂学生的事件之后,他们更加热情地加入夜骑大军之中,以此对抗老师这个符号。骑行的队伍里也不乏存在“小粉红”,高举国旗和统一台湾的口号,但也有人高举“自由”的标语,认为青春是不应该被封锁在大学之中的,这些因为夜骑出现的“衍生品”开始让人们类比了很多历史上已经发生过的事件——例如文革时期的红卫兵大串联、八九年学运等等。


我反而觉得夜骑开封这件事跟这些历史事件存在本质上的不同。

文革时期的红卫兵大串联并不是自发的,而是先有领导人的口号,才有了全国红卫兵到处流动导致运输、城市甚至是经济瘫痪的情况;而八九学运本质上是存在某种“政治诉求”和明确的“靶向”;夜骑开封更像是一种“证明”,一个大学生为了证明自己的青春无价,从而选择了一种“看上去不会给他人造成困扰”的事情,否则他们不会选择在夜晚甚至是半夜出发。

夜骑虽然只有50公里,但这件事的结构让我想起了另一个超过4500公里的跋涉——横跨美国东西。20世纪40年代末至50年代,横跨美国东西的旅途成为“垮掉的一代”最为浓墨重彩的象征符号。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完整地记录了这段旅程的情形和心路历程。这群人在路上到底在寻找什么?

“垮掉的一代”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探索精神、反叛主流文化、追求自由以证明自己的“存在”。这种“存在”就是心理学里所谓的“身份认同”,这种身份认同不仅仅是自我认同,我通过一次骑行挑战了一个体测1000米都跑得气喘吁吁的自己,也通过群体行为被更多人所看见,而形成一个乌合之众抱团取暖。而年轻人,特别是大学生,在他们还没有正式进入社会之前,他们的“身份认同角色”仍处于混乱状态,所以寻找“身份认同”就会变得更加的“多样性”——抱歉,这里的多样性并没有贬义。毕竟我在年轻的时候也搞过各种奇怪的“仪式”。

另一方面,从大脑的发育来讲,25岁之前前额皮质仍在发育之中,因风险评估和控制力并无法成为年轻人首要的“约束”,所以他们会偏向于通过高风险、刺激的方式来寻求新奇的体验。

再进一步,就是“反抗权威”。“垮掉的一代”在社会压力之下,被认定为“一无是处”,为了反抗这种主流思想,他们必须通过某些方式证明自己的能力、甚至是与他人完全不同的“活着的意义”。夜骑的大学生如果没有那段老师的辱骂、网络上的嘲讽(和支持),他们的队伍不会从一开始的四个人壮大成成千上万。他们在证明自己的同时,也在反抗某种意义上的权威。


夜骑行为被制止后,其他城市也开始有了效仿的行为。牵一发而动全身,许多大学一定会陆续出台“禁止骑车”的相关规定,而在这种“荒谬”的时代背景之下,高压带来的结果一定是迸发出更加荒谬的仪式,来对抗这些规则——就像是三年疫情的最后一年,它的荒谬性在2022年的上海达到了高潮——所以今年上海禁止了万圣节。

对此,我提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词眼——“荒谬”。哲学家加缪认为“整个世界都是荒谬的”,因为这种荒谬成为我们痛苦的来源,解决办法就是“活在当下”,如果对未来的期许感到迷茫,那不如此刻全然地活着。对未来迷茫的大学生,看上去拿着文凭毕业就可以顺利进入社会,那不过是他们失业的起点,于是这种对未来的迷茫,让他们选择了在当下全然地活着——一次50公里的骑行,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是他们既通过这个方式证明了自己,也找到了乌合之众抱团取暖,甚至还可以通过超越个体的方式对抗权威……我相信,这个50公里在未来的某一天很有可能会变成在中国版图上的4500公里。

这种关于荒谬的哲学理论,反过来解释了我高中时留下的那个疑问——为什么“好学生”也参与抛洒试卷的游戏里——因为在那一刻他们也在尽情地享受当下,荒谬的是什么?或许是应试教育塑造的畸形、或许是被扼杀的关于自由的幻想、亦或许是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只会追求分数再也没有别的追求……


最后需要解释一下,之所以我把开封夜骑称之为是“集体春梦的REM”,是因为我觉得这或许是一种“集体无意识”。所谓的REM,就是人在进入深度睡眠之前的快速动眼期,人们会在这个睡眠区间开始做梦,大脑非常活跃甚至会带动身体出现轻微的抽搐等等。

夜骑和“垮掉的一代”横跨美国东西一样,是一场关于“流浪和寻找”的旅行。流浪以及自由都是集体无意识的体现,而在如今这个大时代背景之下,就业率、失业率、经济下行、社会稳定性出现裂缝等等情况造就的“压力”,让这个集体无意识有了一个具象化的“仪式”。

夜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行为罢了,只是因为它的行为带动,像是一场春梦前的抽搐一样。

如果这个时候还无法醒来,那就会真正的堕入那个再也醒不过来的深睡之中。

无梦、也无望。

自命不凡症候群

2024年8月30日 13:27

纳西索斯是一个美男子,被复仇女神涅墨西斯设计,在一个水塘边看见自己俊美的外表,从此就在水边欣赏自己的容貌直到憔悴而死,变成了一株水仙花。

这中间省略了很多故事,比如全希腊的女性都为纳西索斯的容貌所倾倒,山林仙女厄科被拒绝后,悲痛欲绝而死变成了回音女神。也就是说,促成纳西索斯成为“妇女之敌”是有一个最为核心的原因——他有一副自命不凡的俊美面孔且确实拥有一副俊美面孔。

那如果确实没有“俊美面孔”的人,同时又自命不凡——这就是所谓的自命不凡症候群。


人有“自命不凡”的权利吗?当然,人们更倾向于寻找、解释和记住那些支持自己已有观点、信念的信息,这就是所谓的“确认偏差”。所以当有人被评价“特别”,甚至这个评价的角色还是具有一定身份、地位差别的,这种“特别感”就会更具价值。

群体追求的是广度,广度越宽,认同感越全面,群体感越明显;而个人追求的是深度,深度越深,认同感越“特别”,从而追求个体间的有效社交。

——《匿名评论的游戏规则》

但是很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实际得到过来自于他人、特别是那些“特殊个体”的对“特别”的肯定。于是,人们要开始追寻另一种更为抽象的“特别感”。抽象即没有标准,你认同的特别在他人看来可能毫无意义。为了让双方都可以同频某种意义上的“特别”,于是人们找到了折中的游戏规则——贴标签。


星座、八字、血型、九型人格、MBTI人格……大部分的玄学因为采用的“归纳法”而非“演绎法”,所以其结果都是“可能”,当可能命中时,人们就会觉得“准”。但是别忘了,那些觉得不准的,或是根本不感兴趣没看过的样本全部未被统计。也就是说,归纳法的玄学利用的是“幸存者偏差”的游戏,让它的准确度得到了“样本保证”。

当然,我并不是对玄学不敬,我本身也有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只是我们把顺序搞错了——科学-心理-哲学-宗教,玄学如果属于宗教层级的东西,一开始就用来下定义,不仅没办法针对“个体”溯源真相,甚至连找真相的理由都被拒绝了——他金牛座嘛,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没有这些标签,则需要通过另一些实际存在的事件来支撑自命不凡的气质,否则要开始拆解“气质”这件事可能会带来更大的“麻烦”——解构是一个极其残忍、冷血、中肯、不提供情绪价值、带着批判性思维的行为,任何一言一行都可以作为依据,来找寻一个最底层的真实想法。举个简单的例子,人们总是受困于“沉没成本”,不愿意放弃已经投入的人事物,并不是不舍得,或许我们再深入一点,就可以揪出那个让人羞耻的原因——你只是不愿意承认失败罢了。

相反,这些标签又是快速了解一个人的“刻板印象”,且它看上去更容易引导到“特别”这个点上。比如我的人格是INFJ,只占世界的1~3%呢!怎么样够特别了吧?那你算一算100÷16等于多少,是不是这样看起来,好像每个人格都成了世界百分比的个位数了?但是我们换一个思路,如果这个标准并不是统一的呢?比如有人觉得白羊座冲动易怒、金牛座非常固执、双子座半灌水响叮当、巨蟹座妈宝、狮子座自以为是、处女座挑剔龟毛、天秤座纠结拧巴、天蝎座锱铢必较、射手座毫无真心、摩羯座死板无聊、水瓶座上帝视角、双鱼座又蠢又渣……好吧,每个星座只要你有标准,都可以说出一个最令人讨厌的标签,然后成为一种拒绝他人解释的“刻板印象”,那这种“特别感”就会从根本上被颠覆。


我很喜欢别人聊天时总是把星座挂在嘴边(当然,我也会用这种方式去钓鱼执法),当他们提出对某个星座刻板偏见的时候,我就会立马举出一个与之相反的例子,归纳法就此失效,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到人物本身,把问题找到,而不是用一句——“我主管是个处女座,我根本受不了他”给一笔带过。

其实,每个人都是“特别”的,特别是当他们在听到另一人讲述关于他的“特别”的故事时,潜意识的竞争心态就会被激活,按照顺序发言就可以让人们坦诚“更特别”的故事。与此同时,人类的记忆因为具有杜撰的特点,所以事件、感受和认知,这三个要素缺一不可。任何一个环节有虚假的成分,另外两个环节都没办法“符合逻辑”——因此,这个时候又需要更多的“符号”来掩盖任何一个环节的虚假。

玄学、神秘学、甚至是宗教,符号更像是人类的集体潜意识,光代表希望、黑暗代表恐惧……人们在集体潜意识达成的同频会更容易且更抽象——当下这些东西足够多时,就可以多到像是纳西索斯看见水中的倒影一般——我好特别啊,我不用羡慕别人的经历,因为我根本看不上那些事情……

callback一下《死亡.exe》,人们在谈及死亡时,无论是朋友、至亲的离世,还是自己的濒死体验,死亡很难通过冰冷的逻辑解释清楚。因为死,就是仪器的报警声、救治方案的陆续失效、意识的丧失甚至进入谵妄、大小便失禁……因为无法完全通过理性解释死亡,所以情感部分就变得尤为“真实”。“死亡”和“死亡话题”都是极其特别的,特别是当自己还有濒死体验获得某种认知重构时,记忆会通过加强“死亡”的方式让它变得更加浪漫和抽象,从而凸显出更为强烈的“特别感”。直到这种经历被完全渲染成了对比度过高、流光溢彩、跟那些AI几秒钟创作出来的作品几乎一样的状态时,这种“特别感”又会完全丧失。

如果可以,我觉得用“恐怖谷效应”来类比这种“特别感”很合适。只有在最接近真实、理性的边界处,它的特别感才是最强烈的,直到过犹不及不再真实——虽然故事还是真实的,但是记忆已经加工得过量了。


也就是说,当一个标签被反复提及、重复加工后,它给人的“特别感”就会渐渐丧失。除非,我真的拥有他人未曾有过的体验、经历。否则标签带来的自命不凡更像是一种症候群,跟这个信息时代一样,被各种标签贴满。当我们再一层一层撕掉时,里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又或者当标签被撕掉时——一些血肉也跟着被黏了下来,直到被撕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自命不凡”。

“我好特别”是需要证据的结论,而不是解释一切的前提。

死亡.exe

2024年8月23日 11:21

这两天收集了好几个关于死亡的“故事”,事实上都是来自于他人的经历,只是我没有亲身经历,无论是它内在的情感还是后坐力,都是没办法完全复刻的。


我很喜欢特别的人,这样就意味着他在人生的某一个看似相似的经历点上走向了另一个分支。“人”都是类似的,但分支越多,就变成了平行世界的“个体”,各自都无法被完全复制,彼此是对方的参照也是解药。准确来讲,我更喜欢“个体属性”更强烈的人,而那些从未自省过“我为何如此”的人,更像是社会学里的“样本”。

我之前很难向人解释“我为什么会坚持写作”,因为大部分的人,他们觉得“生活没有必要分出这么多时间为一个不会带来收益的事情”。事实上,我曾经坚持写作是一种消极式的对抗死亡焦虑,而如今这个博客,从2021年注册以来,共计616篇文章,也算是一种对抗死亡焦虑的形式,不过它更积极——是我主动选择想要记录下什么。很可惜的是,凡涉及死亡的,大部分人会选择“逃走”,就像是不面对就不用经历一样。

工作室有一个项目,叫做“死亡体验”,人们先在十到十二个陌生人构成的临时社会里,经历“社会性死亡”,再会被送进全黑无声的小黑屋,经历“感官性死亡”。每一次招募时,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有把死亡当成“剧本杀”的,有想把朋友介绍来送死的,有真正想要寻死的,甚至还有玩窒息性SM的人觉得我们是在承接SM性服务的……真正想要讨论“死亡”的并不多,问题还是在于“生活没有必要分出这么多精力为一个只要我们不面对就可以不用经历的课题”。


我把关于死亡的故事,具象化成exe后缀的安装包。人们在双击它之后,就会进入到复杂的安装程序,记忆、情绪、不同阶段的人生感悟、甚至是身同感受的痛觉,都会在那一刻被批量安装,然后在磁盘上面读取写入,就算取消安装,磁盘的读写也已经留下记录。它占据了记忆里的一些空间,那些已经安装的内容,会随着时间一点点折叠重新整合,压缩回最初的exe,等着下一次被打开,或是永远永远不要再被唤醒——但是它就在那里。

死亡.exe并不是直接带来死亡焦虑的元凶,但是当它被安装之后,人们努力通过卸载的方式逃避它的存在,以至于留下了那些来不及清理的残留文件,当这些文件被不断堆叠积压之后,就会成为“死亡焦虑”。任何一个生命、关系、经历都是向死而生的结果,得知它一定会“死”就会出现一个坐标——左边的极端是“我不想谈论死亡,因为它很晦气”,右边的极端是“我有很多关于死亡的故事,我通过分享我痛苦的故事以证明自己的存在”。


我一直认为,死亡是最接近原始图腾的事情,因为这是自人类进化、社会进程以来,都无法通过某种手段进行规避的事情(当然,人们却可以通过杀戮、战争、甚至是自己的情绪制造死亡)。所以当包含死亡议题的经历,都会有许多充满仪式、符号、玄幻或是很难用科学解释清楚的机缘巧合,就像是山洞石壁上的图腾抽象却具体。但死亡又是很难用理性解释清楚的事情,所以我们会用大量的感性去解释死亡,就会出现巧妙的“记忆偏差”。

跟一个朋友聊起他的母亲,母亲在自杀之前,给他吩咐了家里的银行卡密码、债务等事,朋友察觉母亲的异样,不敢离开她半步。后来,母亲出门给大姨打电话的空档,他想跟着出去,却被一只疯狗咬了腿。母亲想借机支开自己的儿子,让他去镇上打狂犬疫苗。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朋友骑车离开家,他说他那一次看到母亲站在宅子门口目送着自己远去,久久地不肯回屋。处理完狂犬病疫苗的时候,他还在镇上买了母亲最喜欢吃的姜丝饼干,再回到家时,母亲已经喝了白酒加敌敌畏混合物不辞而别。

不过,这个故事有很多被“折叠”的部分,需要再一次深入讨论,才能找到最原始的故事——这就是后话了,会在《记忆.reg》来讨论。


你会发现,当我们再次回忆起关于死亡的故事时,它会变得像是童话一样的“意向化”,充满无法解释的巧合。死亡很难有“绝对理性”的一面,你看着一个人死前大小便失禁打嗝放屁,它是很理性的画面,但如果这个画面是在发生在至亲身上,它不可能还能保持“理性”。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对于死亡的认知是感性的,就算有再多的“意向化”也会依附于某种真实情感,否则我们只能拿更多的“机缘巧合”来合理化死亡。无论如何,但这就是死亡——这是我们活着的时候无法理解(甚至逃避)的课题,但是死后又无法再向人解释的真相——而符号,是我们从远古自今最直接的也是最普遍的“集体无意识”。

但是,人类的记忆是可以被主观篡改的,其目的无非有二,一是通过记忆降低自己对结果的负罪感,第二种确实通过提高负罪感的方式让自己产生“痛觉”,以证明自己活着的存在感。朋友说起他的母亲,落脚点的确是在“如果我不去打针就好了”。这看上去是两个死亡事件的对冲,自己病发或是母亲自杀,如果关于母亲自杀的真相是在最后才发现,那势必需要另一个与之抗衡的“不可抗力”才得以存在。所以他将责任承担在了自己身上,整合成了这个关于死亡的exe,再为我释放安装的时候,我意识到这种“痛觉”给他带来的强烈存在感。


当然,我并不会安慰对方“这不是你的错”,因为它起不到任何作用,我希望他能保留这份“负罪感”,因为只有这样的痛感,才会时时刻刻提醒他还活着,以及他对母亲的情感——他说过一句话,“如果死后是妈妈来接,死亡也没那么可怕了。”这不是痛觉,而是死亡被卸载之后,留在心房上最柔软区域的“残留文件”。

理性很难“享受”死亡,因为死亡需要足够多的合理性才能“闭环”,这会显得非常冷血;但是感性不同,它可以通过“死亡”汲取到一切可以被汲取的养分,讨论起死亡经历时获得他人同情、关注、身同感受的快感,或是伤口再次被撕开时的痛楚。它想要讨论的不是死亡,而是“我还活着”。

很残忍不是吗?差别就是你将死亡.exe安装在了“理性磁盘”还是“感性磁盘”。

死亡焦虑.zip

2024年8月21日 11:00

我曾在《临死前的最后一枪你会举向谁?》第一次聊到死亡焦虑,因为“希望被记住”所以要留下“可以证明自己存在过的事物”,其实就是一种死亡焦虑的正向驱动——那这个博客准确来说也是“死亡焦虑”的产物,但它并没有过分“焦虑”。


我家隔壁是一个跟儿子儿媳生活的老两口,他们是小区的保洁人员,每天在小区做清洁的同时可以利用职位之便,顺便收集一下“垃圾”,纸箱、泡沫、水瓶……凡是可以卖钱的他们都会收集回来,在楼道里打包。我家的纸箱也会放在他们家门口,这种“战略合作”关系已经延续了好几年了。其实这个家庭并不拮据,有一个大孙女一个小孙子,儿子和儿媳妇都有工作,两个老人也在小区有养老工作,但是他们就是无法停止地“捡垃圾”。甚至是当着自己两个孙子孙女的面,在楼道里打包垃圾。

小区里有很多“捡垃圾”的老人,他们随时等在分类垃圾桶、快递站的附近,只要有人扔了垃圾他们就会伺机而动。渐渐地,这些拾荒的老人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有区域的划分、也有时间的划分、甚至还有垃圾类型的划分,他们之间有不成文的规定,一旦有人越权捡了自己不该捡的垃圾,就会引发矛盾。他们内部也会相互检举,比如我隔壁的老两口最近捡得太多了,就会被另一些眼红的拾荒老人投诉到物管那里,说他们借着职务之便“抢”垃圾。他们会消停几天,然后又回到微妙的平衡状态,日复一日、晴雨不更。

其实这个现象一直都存在,只是我没有真正去好好想过。每次出电梯回家门时,都会看见两个老人把捡来的垃圾分类、压缩、组合、捆绑、打包……日复一日、晴雨不更……我觉得他们像是在执行某种暧昧的仪式,只有打包了足够多的垃圾,才可以献祭某种巨大的、仿佛黑洞一样的存在——我也是因为想到了“仪式”这词,我突然想到或许我们得从另一个视角来理解这件事——他们是在对抗死亡焦虑没错,会不会这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集体无意识”。


先说“死亡焦虑”。

每个人都在寻找“存在感”,不仅仅是这些长辈,我们也一样。看不同的书、综艺、电视剧,买不同的衣服、体验不同的服务,就是为了追求重复生命中的“新奇”,以体验不同从而证明存在。有的人甚至会去追求更加强烈的冲突感,竞技、极限运动、约炮、争吵……性欲、痛觉、甚至是心理层面的苦痛,都是一种证明活着的证据。当这股生命力开始消散,他们会被更强的生命力所吸引——理性会被Drama吸引、冷漠会被热情吸引、M会被S吸引……

——《信息茅房》

(生育)是一种生命的延续,也是对死亡最直接的对抗,由自己创造的个体,从样貌、性格、原生家庭上复制了一个全新的“自己”。没有“养育”目标的人,也会有死亡焦虑,他们也需要创造“孩子”——那就是能够留下什么,证明自己作为一个个体的样貌、性格、原生家庭各个方面的“自己”。

——《临死前的最后一枪你会举向谁?》

我观察过小区里拾荒老人的“游戏规则”,他们因为划分了区域和时段,所以有非常强烈的秩序和领地意识。有一次遛狗,我看见一个上班族着急离开,将垃圾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而不是交给正在垃圾桶旁边拾荒的老人。老人破口大骂,说年轻人“不守规矩”。因为年轻人正在破坏这个拾荒老人的规则和控制权——这或许是她为数不多还能够控制的事情,她“管理”着这个垃圾桶,命令人们把垃圾交到自己手上——相对于她的渐渐老化的身体,那些不可预测的隐疾和疼痛,对她而言那才是不受控的事情。

所以她需要找到一个可以由自己控制的事情,来对冲面对死亡时的无能和失控感。


我也有过“死亡焦虑”非常严重的时期。我以前曾一度怀疑自己活不过32岁,为什么是这么精准的时间节点,是因为“凑整”会给人一种压力,会让死亡变得过分仪式——当然这是后话。我觉得自己活不过32岁最关键的原因,其实是那个时期我已经有抑郁症的前兆,只是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所以我决定在2016年的另一个没有“凑整”的日子,突然决定开始“五百日写作计划”——每天创作三篇文章,用一个重复的、但又必须需要创造性的事情,将自己的思维都绕在上方,以免自己进入到“人生无意义”的状态。

那一段时间的“五百日写作计划”坚持到第500天的时候,共计完成了1,537,319个字。而在这些密密麻麻的输出里,我在今天用搜索关键词的方式,看到了“死亡焦虑”的具象化:

其中共计有410次“死亡”、437次“毁灭”、134次“悖论”、459次“矛盾”和40次“重生”。


当我把所有的思维都绕在写作这个轴上时,因为坚持可以让我的情绪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发泄口,而不是完全的对内攻击。所以这些被藏在其中的词汇,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求生信号”。于是,我在序号是1500篇的文章最后写道:

2017年8月10日,500日写作结束,但是却丝毫没有任何我可以捉摸到的情绪。

总得完结这个重要的“整数节点”才行,因为我欺骗了自己,告诉自己只需要完成500日的写作,《∞》就会截止,但是事实上“∞”又怎么可能会有终点的那一天啊!并不是我释放不出任何的关于离别的情绪,而是因为这一切才刚开始。

永别了,500天前的自己。

——《∞》1500 | 写在最后

我通过这场自虐的实验,找到了一个终其一生的“兴趣”和轴,好让我将思绪都绕在上面,从而对抗“死亡焦虑”——这个“兴趣”和捡垃圾拾荒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它卖掉的钱远不及对这些垃圾享有控制权的意义——写作本身也是一种控制权,是意识对潜意识的捕捉,只要我还能写,就足以证明自己还活着。

分类、压缩、组合、捆绑、打包……然后卖掉它们换来的为数不多的金钱,就是这些垃圾所拥有的价值。


写作本身是一个关于“孕育”的象征,特别是涉及“角色”的作品,这种“孕育”感会更加强烈,它可以将意识象征转化为任何形式的文字、角色、剧情或是意识流。这个象征就是最开始提到的“生命的延续”。但是很显然,捡垃圾似乎没有这个象征,因为垃圾本身不属于自己,而且它还会把这些孩子“卖掉”。(也有一些拾荒老人会在家里囤积各种垃圾,但还是跟孕育的象征差了很多)。

回到“死亡焦虑”,它其实指向某种与死亡相关的形式。例如容貌衰老、性魅力下降、被需要感丧失、存在感式微、以及疾病加剧——垃圾这个符号,跟上述的哪一个特征最容易形成象征关系?对,垃圾是疾病的象征,当然人们拥有对垃圾的掌控权时,意味着它也象征了某种意义上的对抗(衰老)疾病。

分类、压缩、组合、捆绑、打包……然后把他们转化成更有价值和意义的东西,以证明自己拥有了对抗疾病的能力。


通过我的观察,我发现小区的拾荒老人近年来越来越多,整个小区垃圾量还并没有增加,他们在乎的显然不是“收入”,而是他们彼此找到了一种“轴”。为了保证捡到最多的纸箱,这些老人几乎是全勤工作。有时候,一个老人突然不再拾荒,其他老人就会聊起,是哪个老人去世了、生病了、或是离开小区了。

分类、压缩、组合、捆绑、打包……然后用微薄的收益努力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


只要我还能拾荒,是否就意味着我的身体还很健康,我还可以比那些再也捡不动垃圾的人相比,活得更久。

好了,自此,我们拥有了原型——垃圾和疾病,清理垃圾和清理病毒;然后整个小区越来越多的老人加入了拾荒的游戏,他们开始出现普遍化的情形;他们在维系一个重复性的工作,分类、压缩、组合、捆绑、打包……像是某种“仪式”,以满足他们的安全感。

这或许就是一场集体无意识。

分类、压缩、组合、捆绑、打包,然后生成关于死亡的zip。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