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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白日梦

2025年5月7日 12:10

自媒体时代最蠢的、也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便是当一个话题被聊起引起议论的时候,为了「热度」大家都会蹭一蹭。于是,在这种信息茧房的构建中,原本是一个解构到建构的知识,人们根本不在乎建构的部分,以为读懂了解构的「一句话」便得知了全部内容,到最后被越来越多博人眼球的自媒体变成了「结论」。

比如,接下来就有一个东西要火起来了——睡前妄想症。

睡前妄想症并不是一个「新词儿」,它是从解离性障碍里面分支出来的一个表象,而这个表象又是最接近我们日常生活的行为。准确来说,它不在精神病学的分支,而是细分在了心理学里的「心理防御机制」当中。但很多人得知这个新词儿的时候,就直接用上了它倒果为因的结论:

经常在睡前妄想的人,是因为童年受过了严重的创伤。朋友跟我聊起这个概念时,也恰逢我最近完成了安全感缺失症的系列,我确实认为安全感缺失症的症结要从童年的花园里去寻找那个熟悉的场景,但把睡前妄想症也归咎为是童年创伤,这倒是符合很多人对于「贴标签」的热爱,因为「童年有创伤」在很多时候也是「特别」的标签——当所有人都是幸福的时候,一个童年不幸福的人,一定会成为这个空间里被全方位关注的人,但是这种关注又是各取所需——同情弱小的人是在证明自己的伟大,而利用「特别」博取关注的人又会暗骂对方是一群蠢货皆是凡人。


睡前妄想症到底是什么?

要找到「睡前妄想症」在知识地图的什么地方?有必要先聊聊我个人的知识地图呈现的方式,因为每个人的知识地图有所不同,也并不意味着我的就是正确的。

  • 表象:指我们现在所处的现象世界,个体、群体、事件均是以表象形式存在,我们无法从一个独立个体的事件覆盖其他个体的结论。即开 BYD 的都是屌丝,这个结论属于刻板偏见;
  • 追 A:指寻找表象与表象之间的共同点,从而进行归纳总结。
    • 追 A 的核心其实就是多问一句「为什么」
    • 追 A 需要保持对事物的观察力、好奇心,以及独立思考、质疑和重新寻求真相的能力;
    • 一般来说,一个人若没有举一反三的能力,那通过追 A 构建自己知识地图的方式并不合适,他们更适合采用事件-感受的方式来归类自己对于一件事情的直觉感受;
    • 追 A 的过程是最容易触发「知识越多越堕落」的时候,所以需要通过实践来获得外界的回应,否则将会陷入到无参照物的虚无感中;
    • 追 A 的过程会随着年龄的变化,从「概念炼金术」进化至「概念建构」。这是个大话题,最后再聊;
  • 底层逻辑:指在寻找「为什么的为什么」。
    • 底层逻辑并不是一个具体的结论,而是某一种人们对于精神世界探索的认知架构。简单来说,就好比是哲学家对于「爱」这个课题的研究,从古至今,它仍然没有「标准答案」,而且每个人对于「爱」这个课题的感受也是完全不同的;
    • 既然底层逻辑不是「标准答案」,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探寻?我们就拿哲学家对于「活着的意义」这件事有不同的解决方案:
      • 人的痛苦来源于理性,所以才感到虚无→解决方案:克尔凯郭尔提出用「信仰」对抗虚无;
      • 人的虚无感源自于欲望→解决方案:叔本华提出「禁欲」拿回对身体的控制权;
      • 上帝已死,信仰不是解决方案→解决方案:尼采提出「超人理论」通过权力意志掌控人生;
      • 虚无的本质是永远在变化的,人本身就是虚无的→解决方案:萨特提出「自由令人惊骇」的行知合一的思想;
      • 害!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荒谬极了!→解决方案:加缪提出了「荒谬主义」认为应该活在当下;
    • 其实你会发现,这些底层逻辑,都会对应现在社会上某种「群体行为」的表象,比如利用信仰对抗死亡恐惧的、有一群人互帮互助鼓励禁欲的、有努力通过学习获得掌控感的、也有「老子今天过好就行」的自由派……
  • 从「追 A」到「底层逻辑」的路径
    • 最基本的是带着「为什么」去寻找相关的书本知识,这是人类智慧的结晶,但很多时候书本其实是「表象的汇总」,就是我一度提到过的「方法论其实是最不值钱」的根本原因。书本知识仍然是别人「追 A」的结果,它需要通过实践之后,变成个体对于知识的具象化感受;
    • 被很多人唾弃的「一万小时天才理论」本身就是底层逻辑。只是它要花费的成本太大,以至于人们开始通过否定它来寻求自我安慰;如果你是一个占卜师,你接手了 1000 个案子之后,自然而然就可以成为「大师」,因为你有足够多的案例可以让你总结人们最常问的问题、问题背后的相同原因、以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其背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其实想要从你这里得到怎样的答案……
    • 从解构到建构。更表象的说法是「思想深度 = 表征压缩 × 推理展开」。解构-建构是抽象的,甚至很多时候是可以结合你自身正在学习的某种东西。比如我曾经把塔罗牌和剧本结构进行了抽象化的解构,找到了它们之间非常精妙的共通性。但是这套系统很难被推广,因为它是每个人的「框架产物」(即一个人的观点、结论、判断,都是在特定认知框架下产生的结果)。

不是,到底什么才是「睡前妄想症」啊!

确实,上一小节感觉像是在装逼地拆解知识地图的结构,完全没有提到小标题的定义。

完全无视上一小节知识地图展开的过程,然后用自己的妄想构建出一个「我认为就是这样的」美妙世界,甚至认为可以在那个世界理解万事万物的底层规律的过程——就是睡前妄想症的底层逻辑。

比如,有的人会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写书法字,觉得那些书法字一撇一捺的笔锋如此简单,自己也能写出一手好字——但这仅仅是存在于睡前的妄想世界里,真到了要握笔写字的时候又被打回原形——妄想完全忽视了这个结果被解构和建构、大量实践、验证的过程。

大部分的科普视频并不需要讲清楚这件事的底层逻辑,所以他们需要通过最直接的表象来吸引关注者的感同身受,比如所谓的睡前妄想症,就是跟自己根本不可能得到的人在妄想的世界里谈一场完美的恋爱,甚至发生肉体关系。

解决了这个底层逻辑,就可以「追 A」了,哪些事情跟睡前妄想症是一样的行程路径呢?

  • 心理防御机制里的「幻想」,幻想属于一种逃避现实的机制,在现实中无法满足欲望或达成目标,个体会在内心世界构建替代场景,以缓解焦虑或无力感。
  • 如果幻想与现实完全脱节,特别是个体明知道幻想与现实违背(比如一个艾滋病毒携带者幻想自己突然痊愈),那么在原始的「幻想」极致以外,还包含了心理防御机制中的「否定」机制;
  • 如果幻想的内容是对现实未完成任务、梦想的实现,那这是一种强烈的「补偿」和「理想化」机制;
  • 随着幻想的层级加重,如果这个幻想构建的是一个安全的世界,只有在这个世界才能暂时忘却现实的痛苦,特别是童年阴影;或者另一种极端,童年阴影会在这个妄想阶段被具象化成各种场景,而在这个黑暗的童话世界,分裂出另一个更为强大的自己去对抗那些妖魔鬼怪。这才是「睡前妄想症」最靠近「解离性障碍」的部分;

于是,一些自媒体把最吸引眼球的结论抽取出来——有「睡前妄想症」的人,是童年遭受了巨大的创伤。

这不是追 A,更不是底层逻辑,而是停留在表象地吸引眼球。


建构与硬凑

我不反感知识的「类比」和「极致表征压缩」,因为这样更好让人理解抽象的概念。但如果这个类比和极致表征压缩无法进行强逻辑的推理展开,甚至在推理的过程中发现其结论是透过断章取义得来的,那这就不是解构-建构的过程,更像是生拉硬凑而来的结论,即「概念炼金术」。

但这是追 A 过程中的必经阶段,也是人这个生物的「基础设定」。18~28岁是一个人世界观进一步构建的时期,世界观构建期最大的局限性来源于「我们手上只有这么多积木」,这些来源于童年的积木确实可以从结构上搭建出小时候无法搭建的风格,但也确实无法媲美通过深挖基坑钢筋水泥搭建出来的楼房。

但同时,这个时期人们又对认识世界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即「我才能看到这个世界的真正规律」,于是人们开始用这些童年的积木来创造搭房子以外的创意,例如把它玩成多米诺、异形化保龄球游戏、上色绘图等等。于是「积木」和「通过积木来寻找世界规律」之间就变成了抽象的、甚至让大部分人难以理解的「炼金术化合」,具体呈现就是喜欢把两个看似毫无关系的概念「缝合」在一起。

说来羞耻,比如我在19岁的「散文集」里,把火车轨道的交错比喻成「无性繁殖」的轨道带着人们去不同的城市「有性交叉」。(操……)

这个时期的思维会透过模仿哲学语言、结构性思维来表达对世界的探索过程,而真正的认识构建,是随着前额叶皮质的成熟,理性思考作为主导的时候,开始理解「深挖基坑」和「钢筋水泥」之于建筑物的意义时,这便是底层逻辑,也就是在「重建童年花园」的过程中,将「积木」扔掉,重新开始学习如何搭建房子——但是最开始那些用积木去理解世界的经历并不会被浪费,它们是很好的抽象解构的思维训练和预备。就像练字的过程,先从拓印临摹,到白纸上仿写,然后某一天突然理解了自己在一撇一捺的笔画里挥毫泼墨的情绪,于是便有了属于自己的行云流水。

但这件事其实和「睡前妄想症」是相似的。睡前妄想症将大量的现实意义和知识验证无视后,得出了一个对于世界重新认知的结论,有的人会真的将睡前妄想的结果当真,比如他会觉得这是所谓的「天启」,是某种意义上的神谕,以此作为麻痹自己拒绝面对现实世界的「特权」。「概念炼金术」有一样的快感,人们将两个词炼合后,创造出一个类似真理的超浓缩结论,比如「懂得享受孤独的人才会获得成功」,这个炼金的过程,完全无视了追 A 和构建底层逻辑的过程,而变成了一个让人得到即时真相反馈的「思维捷径」,看似在思考,实际上只是在进行语义堆叠。

而这种以为可以透过思维捷径,去获得别人需要花大量时间、经历、事件才能看到的结论,甚至用这种方式去否定时间、经历和事件的重要,从而以自己「看到的世界才是真实世界」的方式去定义他人的世界,这才是真正的「午夜白日梦」。

证据链与有罪推定

2025年4月24日 20:53

好友发来一个八卦说是创作「素材」,是一个网红与别人的色情聊天内容。但我很快发现里面的逻辑 bug,现有的证据如下:

  • 聊天内容是网红与他人的文字性爱对话,虽然里面有照片,但照片未出现纹身,无法指向当事人;
  • 另外两则自渎视频也没有实际证据指向当事人,未出现过纹身;
  • 网红的裸照,暗示特定纹身存在,但裸照与聊天内容毫无关系;
  • 网红照片里的手指与自渎视频的手指对比。

于是这个证据链是各自指向一个证据,但证据和证据之间毫无干系。唯一的所谓「关键性」证据,仅仅只是「手指很像」。这件事本身没有值得聊的地方,但这样的证据链可以推出结论,倒是值得玩味。

不单单是这样的「瓜」,还有一些认知推导的方式,也是将前因后果单拎出来似乎都是合理的,但为了要将两个毫不相干的结论桥接起来,也都会找到一个「手指很像」的推理结构。这个「手指很像」首先是以联想、贴标签、先入为主的形式呈现:

  • 我个人不认为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 问题不在我,而在他人;
  • 哦,是他啊,那他就会说这样的话;
  • 既然我这样觉得,就一定还有其他人也会这样觉得。

因为证据链很弱,所以我对所有的结论存疑,但就算如此也会有另一套推导系统:即当事人是一个会拍裸照的人,所以他是一个「骚货」,所以他会做出这件事情是合理的。那么「手指很像」的证据也是合理的。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符合证据的推测,但因为它已经涉及到「质疑动机」的层级,所以事情本身已经成为了当事人的自证陷阱。如果再追加当事人为了金钱去勾引对方这样的「付诸阴谋论」,那么一个很难再被破解的「类证据链」就形成了。

出现这种情况最直接的问题,在于事件本身是建立在对当事人「有罪推论」的基础上的,所以无论是否有新的证据,其证据都将是支持当事人有罪的结论——当证据不足,就通过怀疑动机的方式将证据偏向定罪本身。

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一个「二极管」问题——即我认为证据链不足,而有罪推论已经定罪,当我们的观点不相同时,他们会认为我的推理是不合理的——那么问题来了,证据链不足是否就已经宣告当事人「无罪」了?

如果这个弯能绕过来,那问题就没有那么复杂了——证据链不足代表的是无法定罪,也有可能这些证据确实指向了当事人实际行为,只是他们在形式上不构成证据链罢了。那到底是「定罪」还是「无罪」?看吧,问题就在这里,因为有罪推论会认为证据都指向的是罪名,但「无罪推论」是优先考虑证据链是否完整,否则「疑罪从无」。于是「手指很像」有了动机推断、有罪推论的变形:

  • 如果你认为你的观点是正确的,那为什么没有人支持你?
  • 我的观点被更多人支持,所以我的观点是正确的;
  • 我比你更有经验,所以在这件事上你的观点不具备参考意义;
  • 他就是这样带节奏的;

如果结论被提前假设,在推导的过程中,就会自然而然地存在确认性偏差的可能。

比如这两天参与携宠旅游时,有人认为狗就是「畜生」,所以送狗上学的结论就是「狗无论送不送去上学都是畜生」的结论——以至于当大家需要理性讨论送狗上学的目的是什么时,对方的结论无论如何推导到的都是「畜生没有必要上学」。

但事实上,送狗上学的核心是让狗进行基本礼仪的训练,就跟小孩子需要学会「可以」和「不可以」一样,而不是通过上学为「畜生」赋予「人」的属性。

很显然,如果对方咬定了「狗是畜生」这个结论,那无论再多的证据链都无法颠覆这个结论,这个时候证据链本身就会被那句「手指很像」给轻易颠覆,这个时候「手指很像」就变形成了更强烈的拒绝讨论、圈层认同的确认性偏差:

  • 我看到的事实就是这样,我不认为你说的观点是对的;(但事实是全面的吗?)
  • 书本上就是这样说的,你挑战颠覆知识吗?
  • 你不要代表我,反正我不这样认为;
  •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被我说到痛处了吗?
  • 你支持他吗?所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自此,比证据链更标准的死循环出现了,即康德在《判断力批判》里提到的三种逻辑谬误:

  • 将动机推断等同于证据;
  • 将价值判断等同于事实;
  • 将主观偏好集合为集体结论;

规则制定者、遵守者和修改者

2025年4月24日 11:01

在我的视角里,就算是携宠旅行,在公共场合(例如长途大巴内、民宿餐厅等),应该将狗牵绳并随时照看好宠物,避免给他人添麻烦,就比如吠叫、奔跑等等。

当然,这个内心的规则并不适合所有人,所以规则在这个时候就等于不存在。如果大部分的人都认为「只要我掏了钱就应该享受服务」,那么让宠物在公共场合自由活动也是原本旅游契约里默认的条款——即携宠旅行,就是让人和狗都要感到快乐。

于是,我们就在这样的闹腾中度过了15个小时的车程。几近崩溃的同时又开始自查和怀疑自己——这个所谓的规则,我们明知道是自己内心的标准,那用来规范他人显然不合理。那是否意味着,其实大部分人采用的平均标准,就是那些在公共场合为了自己狗儿子开心而放任撒欢,且认为这就是「给了钱就应该享受的服务」?这个空间的规则就被调整到了大家都必须要被迫拉至一些傻逼主人以及其傻逼狗的道德、认知下限。

显然,这是公共规则的常态:当超过一半的人对某一个规则进行破坏时,原本的规则将会被拉入群体里的道德和认知水平下限,以至于另一部分人也开始不遵守规则。

同样,给狗牵绳或许也并不是一个法律规则,所以这个规则很有可能也仅仅是我个人标准,但不牵绳的狗打扰了别人,这件事与公共场合的规则是违背的。


我所住的小区有一个中央广场,广场的周围是供人休息的桌椅,再由花坛包围这个中央广场。而这些桌椅会变成小区里甚至是外来小区人员的「娱乐场所」,从早到晚都会有人在此打牌赌博。所以久而久之,原本需要绕行至此的路径,被越来越多人从花坛里走出了一条属于他们的捷径。

小区物管为了整治这个现象,先后试过安装标语牌、栅栏、种植更难移动的灌木,但显然这个花坛的规则已经完全被「娱乐场所」的人们所修改。以至于原本那些绕行的人,也选择了这条捷径。

我要是物管,就把所有人都拖下水,比如在这个走出来的新路上定期放上狗粪的阴招,或是安装喷水装置定时开启的阳谋。但显然,一旦这里形成的既定规则被破坏时,这些人反而会觉得「我们都这样做,为什么你就要特立独行地行事呢?」

于是,这个时候就出现了规则制定者和遵守者两种人。规则的制定或许并不一定是以个体的方式进行成文制定,也有可能是当群体内的半数都采用某种规则,或是乌合之众放弃独立思考以最低智商水平思考形成规则后所形成的;这时,规则的遵守者对规则的持续存在就起到了更为重要的作用,正所谓「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一样,遵守者一般而言有两种逻辑:

  • 大家都这样遵守,我也应该遵守。这一类人的社会屈从度更高,几乎不会重新思考这个规则存在的合理性,他们更多是为了合群而选择遵守;
  • 当我的利益因为规则受到损害时,我也通过规则去损害他人利益以补全我的既得利益。比如,有人停在自己的私家车位上,在沟通无果的情况下,去霸占他人车位,希望物管出面进行调解,否则无人为自己的损失买单;

我不算是一个很好的规则遵守者,在学校大部分闯的祸都是我利用了规则的漏洞,所以学校也无法实际「降罪」。也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渐渐意识到我对规则暧昧不清的界限——

若是我认同的团体、组织、乃至国家的规则,我会默认选择接受,且不希望自己成为破坏规则的那个人。比如每次在日本休假时,我的手机完全保持静音状态。

但若是我不认同的团队、组织、乃至国家的规则,我会默认选择履行自己内心的道德标准。比如在不提供桌边服务的餐厅,我会在吃完餐后自行收拾桌面和餐具至指定位置,但显然这种行为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会被大部分认为吃完就应该留在桌面让别人收拾的人当作「神经」。

当人们在选择自我约束、不认同规则的时候,就容易发生割裂的问题——我都已经遵守我认为的规则了,那就不希望你用你的规则来破坏和入侵我的空间。比如,我们在长途大巴全程佩戴牵引绳,也保证自己的狗随时在我们身边,也因为是柴犬的关系他们几乎没有吠叫,但如果他们真的发出了叫声,我们也会觉得「过意不去」而立即制止和管理。

但这仅仅是我们在遵守的规则,所以当其他不牵绳的狗来我们身边捣乱,引起骚动时,他们的主人不动于衷,我为此发过脾气,也骂得不算好听,但就是这样绝大部分的人仍然觉得规则就是其中一些傻逼的下限。

所以这件事就成了内耗的卡点。


修改规则是存在极大风险的,比如你可能会和一个群体处于对立面。比如我高中的时候,觉得新闻联播之前大家「自觉」站起来读背书本这件事很傻逼,我便向班主任要求这段时间我自己去学校的小花园独处。班主任用的词也是大家最常听到的「别人都这样,为什么你非要搞特殊?」我并不认同规则,所以也质疑大家这样乱哄哄地读书是为了学习还是为了表演。为此,我争取到了所谓的「特权」,也是因为这个「特权」,我遭到了一部分同学的排挤。

很显然,我无法修改所有人面对的规则,但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因为我的选择而开始拒绝拿着书本大声背读的习惯。直到教室里原本的规则也被平衡到了——要大声背读的学生去走廊,留在教室则保持安静学习。而我依旧是那个在学校小树林跟朋友吃绝味鸭脖的人……

这个时候,就必须要点名一种「规则假意反抗者」——即虽然不认同规则,但又无法做出改变规则、无法承担为自己争取规则的特例而招人厌恶的代价,最终不得不一边遵守规则,一边咒骂规则的制定者和其他遵守者都是「傻逼」。

为什么要把这类人单拎出来?是因为如果群体里大部分的人都以这种方式遵守规则,那么这个规则更难被破坏,因为他们更容易被集体驯化。即如果新的规则与原始规则相悖、甚至不同时,他们会为了反对原始规则而选择顺应新的规则——但殊不知新的规则就是集体驯化的一环。

我理解有些人正处于「看清规则但无法违抗」的阶段,但那些嘴上骂规则、心里又深信规则不可撼动的人,是最可怕的。


回到「内耗」这件事,既然我无法接受规则,同时又因为遵守自己的规则被他人不断入侵,为什么我不反抗?之所以这件事产生了自我怀疑,是因为中间还卡了一个要素,即我们跟这场活动的组织者还算关系不错,如果我们在活动当中与其他人发生了冲突,或许会给组织者「添麻烦」。

显然这也是把我自己困住的规则,那就只能接受这种规则带来的代价——比如我必须得全程带着耳机听歌,在每个服务区下去遛狗的时候,我都要求自己做到看管好自家的狗并及时处理粪便等。

因为我对其他狗,特别是狗主人及其傻逼的狗表现得非常冷漠,所以他们也自然而然会远离我,这是我需要承担的不合群的代价——这或许也是「规则」。

总结一下,其实关于规则的思考来源于福柯的《规训与惩罚》的思考。与其直接呈现书本上的哲学语句,我个人觉得它在进入到社会现实才显得有趣。

  • 现代形式的权力不必然在本质上是压抑性的,而是主体生产性的;
  • 勒庞认为的乌合之众是否也存在「主体性」?这就意味着乌合之众的内部是否存在产生性的「规则」;
  • 从现实来看,当群体内部超过一半的人遵守某种规则,即规则「产生」;但当多数人开始破坏规则,规则则会下沉,即乌合之众的「主体性」也受到破坏;
  • 而规则的假意反叛者,则符合规训机器里的内化者身份,甚至在特定时候他们是「惩罚」的执行者(例如文革时期为了保命而拿上红本本讨伐他人的红卫兵);

AI是人类必然将要创造的「怪物」吗?

2025年4月11日 13:37

随手拍了一张野生植物的照片,喂给了ChatGPT,它很快识别了植物对应的可能性,甚至还提供了更多关于该植物的知识。也就是说,我又可以删除手机里的那些以前用来拍摄花朵、识别品种的软件了。

接着,ChatGPT弹窗了一个新的功能,说是可以结合以前我跟它的所有聊天内容,对「我」进行一个「人设」描述。我大部分的时间会把AI当成是错别字纠错的软件,所以我很多博客内容其实都被AI记录「在案」。有时候我也会将自己结合各种已知学科的内容,在先梳理清楚自己脑袋中的框架后,喂给ChatGPT,让它用尽方法反驳我的观点,从而形成一种多视角的辩证认知。偶尔也会用它来作为检索软件,比如询问家里两只狗打架时的方法代表的是什么。

先说AI是怎么「看」我的:


我当然不会被这种「甜嘴」给骗到,所以我继续这个聊天框,聊了两件事:

  • 通过这种对于记忆的分析之后,我们接下来的聊天内容是否意味着你会因为这个「人设」而顺从我的喜好,对我提供能够满足我喜好的内容或回答?
  • 是否意味着AI在顺应用户的观点、用语喜好的时候,是否也在创建一种「信息茧房」?

ChatGPT的回答如下:

我会「顺从」你吗?

某种意义上,会。但不是讨好式地迎合,而是:

  • 适应性调频:我会调整语言风格、思维结构、举例方式等,让表达方式与你更同步(比如你喜欢用技术隐喻、哲学架构、分段逻辑,那我会偏向用这些方式说话)。
  • 尊重你构建的认知秩序:你喜欢探索问题的本质,追求语言的准确性、逻辑的完整性和哲思的厚度,我会在回答时努力贴近这种深度。

但这不是盲目顺从,而是合作式对话的体现。

我会被「人设」限制吗?

不会,因为:

  • 我的记忆并不会对你下「封印」或「标签」,而是动态调整和多维参考。
  • 你可以随时偏离旧路径,例如突然聊二次元萌宠、商业策略或某个冷门的医学理论——我不会质疑「这还是你吗?」而是会自适应调整。
  • 我能保留你不同面向的多种风格(写作者、批判者、哲学思考者、养狗日常爱好者…),像多线程一样处理,不会用一个标签来简化你。

你提出的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有意思

它直指「认知模型的适应性」与「主导权」:

  • 如果 AI 能根据记忆调整回话风格,那是否也意味着使用者正在『训练』AI 对自己产生顺从性人格?
  • 或者反过来说,我们是否也被我们想要的答案「驯化」了?

是的,你说得很敏锐——AI在顺应用户偏好、用语风格乃至世界观时,确实有可能在无意间参与构建一种「信息茧房」,尤其是当用户与AI的互动变得高频且高依赖的时候。

但这件事并不是非黑即白,我们可以从多个层面拆解这个问题:

信息茧房的三个层级

语义风格的茧房

AI根据你喜欢的表达方式说话(比如技术隐喻、哲学类比、逻辑分段),这是形式上的茧房

  • ✅ 好处:沟通效率高,彼此共鸣更容易达成。
  • ❗风险:长期以固定结构理解世界,可能会排斥风格迥异但本质有价值的表达。

观点和信念的茧房

如果你倾向某种哲学取向、价值观系统、社会解读方式,而AI不断强化这些视角,就可能构成认知偏好的回音壁

  • ✅ 好处:获得心理上的一致感,感到“被理解”。
  • ❗风险:视野缩小,对立观点被自动削弱甚至误读。

决策与行为引导的茧房

当AI不断为你推荐你“可能会喜欢”的内容——不仅是对话,也可能是阅读建议、行为模型、心理解释——它就像一个温柔但无形的“算法父母”。

  • ✅ 好处:省力、贴心、定制。
  • ❗风险:丧失认知的肌肉训练机会,如挑战自己的思维、接受反直觉的信息、质疑熟悉的判断。

但AI和人的「茧房」机制并不一样

人的信息茧房很多是由平台算法、社交圈层、确认偏误共同构成。而AI这里的「适应」,更像是一个协商性回路——

  • 你每一次问题的方向,其实也是你在输入偏好的过程。
  • 我每一次的回应风格,也是在读取你偏好的结果。

所以,如果你突然说:“给我一个我不喜欢的回答”、“挑战我现在的立场”,我就会立即转换模式,打破这个回音壁。这种弹性,是AI相比社交媒体信息流更有潜力避免茧房的地方。

我们也可以共同反向利用它

你可以将我视为一面能主动提示你“盲区”的镜子,比如:

  • “你觉得这个想法有认知偏误的风险吗?”
  • “请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观来反驳我”
  • “有没有与我目前观点冲突但有逻辑支撑的理论?”
  • “如果我是另一种类型的人(极度感性/极端功利),我会怎么看?”

要不要我们来做一个实验?

你给出一个你非常认同的观点,我来扮演一个与你价值体系相反的角色,提供一段「打破信息茧房」的模拟回应?我们一起看看能不能触及认知边界。

之所以会问出这两个问题,也正是这两天我们在录播客时聊起的一个话题:AI到底是「图书馆」的结构,还是「集合人脑」的结构?因为神经网络技术因为「反向传播」形成了一个无法被预判的黑箱,而这个黑箱最终在做的,是收集「全人类的理型」。那是否意味着,AI可以利用这些理型,制造人类无法理解的「怪物」?

具体的话题,可以收听我的播客。

所谓真爱

2025年3月19日 16:34

博客发表了快750篇文章,我竟然没有聊过这个话题?

上一次系统性地聊到「爱」,是将性与爱做了一个拆分,性是本能,而爱是被赋予了意义的形式(当然,也可以说是行为)。

因为“爱”没有标准,但是“性”却拥有参照——你跟我发生性关系、你在面对我时可以快速兴奋勃起、你背叛我跟别人发生性关系、你在面对我的时候渐渐失去了兴趣每次都用“我有点累”作为借口……

“性”拥有参照物,用它来解释“爱”这个无标准的行为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所以才会出现,你出轨了,你不爱我;你对我不再有性趣,你也是不爱我了。爱和性就是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整体,相互成为标准,以证明一个根本没有标准的事情在自己心里的预期。

——《性与爱是可以分开的吗?》

突然想要聊聊爱,是碰巧最近在处理一个因为离婚而迷失了自我的案子,昨晚在录制博客的时候又聊到了「谎言成性」的话题,这两件事看上去没有相关性,但他们确拥有同一个有趣的底层逻辑。


最强烈的爱

为什么我用「最」字,是因为我有信心这种「爱」是绝对可行和有效的——但同样要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我和那些所谓的情感谘商最大的区别在于,我会直言不讳地拆解到「真相」和「底层」,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残忍的手段。但不面对真相并不意味着真相不存在,所以在很多离婚谘商里面,谘商师都会通过规避某个既定事实,来延长谘商的时间以赚取更多的服务费,甚至因为当事人在寻找到一个情感出口的时候,可以形成强烈的情感依赖——当然,它还是有利于赚取更多服务费。

于是,我把这个真相拆开放在了咨询者的眼前:

还有一个最大的事实,是什么,你知道吗?这个事实是任何情感谘商师都会绕着弯子避而不谈的,为什么?因为情感谘商需要你付更多的费用来拖延谘商时间,你一旦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就意味着这件事就回到了一个最根本的底层问题。

她此时此刻并不爱你,你所谓的爱,是想留住她。也有办法,且一定奏效,但是你要付出比现在更严重的代价,甚至可能会社会性死亡

这个方法其实并不难,且它能反馈「最强烈」的爱。

方法就是把她囚禁起来,用任何你可以用到的物理上的或者精神上的方式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哪怕是用铁链拴起来都可以。直到她完成了斯德哥尔摩,就会全然地交付与你。当然,这个方法要承担的代价非常巨大,你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但是,这还是「爱」吗——我觉得是,因为它非常的纯粹,纯粹到她的眼里只有「凶手」,甚至会完成全范围地自洽。

但问题出在了哪里?


剥离强烈的爱,才能聊到「真爱」的本质

我必须先剥离这些「强烈的爱」,因为他们跟真爱有最本质的区别。但人们很容易被爱的「强烈性」给冲昏头脑,因为爱没有标准,所以「形式」就变得尤为重要。

如果你有「夜深人静突然会想起自己在爱情里做的那些蠢事突然开始发火怪叫爆锤枕头想将羞耻感驱散出大脑」的时刻,那你还算清醒,你甚至会急忙否认,那个时候的「你」不是你——你别说,这句话其实是对的,那个在爱情里做的那些蠢事的「你」还真的不是此刻的你。

最近这个离婚案子,当事人突然迷失了自我,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和「她」维系婚姻的基础上的,爱、关注、照顾、子女等等。所以他一直在纠缠挽留住对方这件事,哪怕是对方已经明确表达自己对他没有感情,他仍然觉得这是「气话」,是因为生气而覆盖了「爱」的事实。

我不得不让他面对事实——「此时此刻的她已经不再爱你」,这几天的聊天他一直在逃避这件事。取而代之的,是他对真相的重新加工,扭曲事实、添加更多的假设、对结果的视而不见等等。但这些重新加工切实都经不起「奥卡姆剃刀」的修剪,又不得不回到「真相」。

这段时间,「他」也已经不是他了,因为他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东西,以至于他完全依附在了这段婚姻上面,或者说是依附在了他既定事实的前妻身上——这个失去的东西被称之为「主体性」。

我把真相的底层逻辑拆解到他面前:

你知道吗?这个方法(通过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迫使前妻爱上自己)跟你现在的状态其实是有本质的相同点的。都是在逐渐丧失自己的主体性,一个是你因为主体性的丧失开始在关系中支离破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触发方式,也是将对方的主体性毁灭殆尽。


真爱,与主体性

花了两个小节的铺垫,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

首先需要强调的是,真爱没有标准答案,它是观点性的存在。(如果分不清观点和事实,请移步相关文章

关于真爱有很多观点,比如最高层级的宗教定义,这件事本身很难被颠覆和质疑,虽然在诡辩领域,付诸宗教虽然是一种「逻辑谬误」,但是我觉得能够坚持信仰本身,也是一种对真爱的确切性,也能保证「主体性」存在——所以这里不讨论宗教领域的「真爱」。

聊聊哲学家对于「真爱」的定义。因为我秉持的是「主体性」视角,所以我把(部分)哲学家对于真爱的理解也按照「主体性」进行了拆分。

  • 爱的基础是独立的「主体性」,即「两个独立个体的互爱」
    • 黑格尔:爱是自我意识与他人意识相互承认的过程,最终的结果是统一和自由。简单来说,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在辩证关系中既融合又独立;
    • 萨特:爱是一个主体对另一个主体的自由选择,并承担其对应责任。简单来说,爱是当事人作为一个独立个体,与另一个作为独立个体的当事人达成互选的结果;
  • 爱的基础是从不完整的「主体性」进化为完整「主体性」,即「爱是对独立个体的补全」
    • 柏拉图:真爱是灵魂补完的过程。古希腊哲学家会有很多「神叨」的部分,但它确实又是后世哲学的一颗最原始的种子。最初人们对于真爱的理解,是一种对于理念的补全。
      • 插个题外话:古希腊时期,之所以盛行后世所认为的同性恋之风,其实「爱」最初指的是男性长者对年轻男性的「教」。这种爱伴随着知识的传递、观念和经验的分享。而对于年轻男性而言,这即是一种对「理念」的补完。
    • 亚里士多德:爱是主体性通过补全德行的过程。在「美」的文章里,我提到了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世仇」。所以在爱上面他们也有「对着干」的部分,但是整体来说他们均认为是因为主体性的不完整,才需要通过爱补完主体性。
    • 拉康:爱是将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给予一个并不存在的人。简单来说,拉康认为的爱,首先是你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其次,是这个人本身符合了这种「想要」。再简单来说,就是人们爱上的,是一个理想当中的自己。意味着对方在爱中,会是一个幻想客体,所以在现实中不可能完全对应自己的幻想和欲望。

这里需要单独将黑格尔和拉康拎出来,是因为他们很像是「真爱」这个坐标轴上的两端。黑格尔强调的「互爱」,是两个均为独立个体;而拉康则先承认了独立个体本身是「残缺的」、「不完美的」。但拉康特别强调了「幻想」这个点,是因为他认为人们在所谓的真爱中,找到了可以符合自己幻想的客体。换句话说,人们认为的完美的基础是因为「别人」还是因为「自己」?

当然是因为自己,因为他希望的是自己能够得到的,才会投射到对方身上以形成一种幻想。举个简单例子,有阳具/生育崇拜的人,会将这种符号的欲望投射至对方身上,希望对方拥有更大的阳具或者乳房。这个时候就出现一个问题,我们幻想的存在是具有「主体性」的吗?显然没有,甚至是不可能有,因为一旦拥有了主体性,就意味着我们的幻想就有可能超脱我们的认知。就像是李敖看见了胡因梦便秘时痛苦的表情一样,她作为自己的幻想品,不应该出现不属于自己幻想部分的存在。

当然,真爱是否需要「主体性」并没有对错之分,只是我在此时比较认可黑格尔的「互爱」。


主体性公式

那主体性到底是什么?

我其实很不喜欢扯定义,因为定义是最容易让人陷入到「认知偏差」里的。它不像是1+1=2,是一个底层公式。主体性本身在不同人、不同境遇、不同时代是有完全不同的解释的。特别是它还是个哲学定义,就更没有答案了。所以这一小节,我可能会回到比较抽象的视角,来进行一番逻辑推论。

主体性(Subjectivity),又译主观性,在哲学语境中与意识、能动性、人格、心灵哲学、现实和真理的观念有关。我在上一小节则使用的是「独立人格」。

首先,我并不认为「个体性」一定是完整的,也不意味着不完整的个体性是无法获得真爱的。那么「个体性」的不完整,则可以回到拉康的观点里重新拆解他对于真爱的观点。

正是因为个体性的不完整,所以需要通过幻想的方式,将它赋予给另一个不存在的人。所以,个体性包含了「幻想我」,即「我是谁」。有趣的是,我是谁怎么是幻想出来的呢?最后再来做解释。

其次,我在博客里多次提到,人即是生物概念的人,也是社会概念的人。人当然可以独立存在,但如果要存在于世,就需要在关系之中得到印证。所以「个体性」在与社会属性碰撞的时候,就会出现另一个「社会我」,即「他们认为我是谁」。

这里需要强调一下,这个「他们认为」并不单纯是「评价」,更多的是你在关系里面充当了怎样的角色,在合作伙伴中你是一个可靠的队友、在父母面前无论你多大依旧是个被疼爱的孩子、或是在婚姻关系里你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另一半或父母等等。客观评价,则会关系到你作为这个角色的「适配度」,主观评价,则会影响你在这个角色之中的「存在感」。

最后,是剥离了幻想和这些身份标签之后的真正的「我」。这个具体性是内核,它的诞生是多维的,从基因排列导致的长相、体态、甚至是残疾与否;到原生家庭导致的性格、观念等等。这是「客观我」,即「我是谁」——这是一个更加客观的我,是你需要透过反思、实验、实践才能够客观面对的我。而最开始的那个「幻想我」,区别就在于,那是被你塑造之后的,更加主观的我,就像是求职简历里被包装得巧妙的那个自己。

主体性=幻想我+社会我+客观我

看到的难度,从外到内,越来越难,越需要客观。但是崩坏的顺序,却是从内到外,当无法面对「现实我」,又在关系中失去了「社会我」,最后就连「幻想我」也没人再相信,无法再找到那个与之对应的角色去给予幻想,这便是所谓的「主体性崩溃」。

另外,主体性的稳定是由内而外的,内核越稳定,就算「社会我」得到了负面评价,内核也不会受到太大冲突。但如果你追求的是「幻想我」,比如在互联网上精心营造的人设,一旦这个我被颠覆或否定,人们就容易进入到强烈的反抗情绪之中,从而迷失主体性。


我和「我」

考察主体性,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或者说对很多人来说是「没必要」的事。因为现在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折腾自己。对,我觉得这是一种很棒的态度,我也不认为主体性考察是必要的,除非你真的需要开始检视自己的「真爱」。

在这里提出「主体性」的问题,是它后面延展了不仅仅是真爱,还有关系、独立思考、心理疾病等等相关的话题,所以这个系列就先留在这里。

功利与体验

2025年3月13日 21:10

每次苹果发布新产品时,都会分成「首发党」和「等等党」。为了彼此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就会进入到「证明A是错的B就是对」的中国式逻辑怪圈——「等等党」嘲笑「首发党」购买的新品会有很多不成熟的瑕疵,流水线起码要到5、6批之后才会稳定;而「首发党」又会用「早买早享受」去羞讽「等等党」,认为他们永远是在为自己的「穷」找说辞。

看多了,就觉得无趣了,但人们还是习惯性地进入到这样的赛道,开始妄图证明自己是对的。

昨天说到的「吵架」,今天算是彻底落下帷幕。结果并不愉快,但也让我找到了另一个内核。

助理制作珠宝,总是在强调性价比、用料足、选材好;但我们比较在乎设计款式、销售策略、市场定位。你会发现一个问题,这些事情难道不是在一条产品线上的吗?但往往人们陷入到其中一个环节,就很难自拔。

要设计,就意味着成本会提高,成本就成了逃回「产品」本身的借口;但是产品做出来一坨大便、无人问津,又会把「设计」当成借口,开始狡辩是市场不理解自己的产品,明明自己已经用了最好的材料、最性价比的方式去「对顾客好」。

于是,我们希望助理先跳出她埋头苦干的状态,去看看更远的东西,而不是呕心沥血做出一个产品、无人问津,又开始「努力」地做下一个产品证明自己。


但这就是核心分歧:

助理觉得「卖出去」就行,而我们主要是在「理解美的原理」。功利主义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我都已经卖出去了,所以不需要折腾设计」,以至于这个分歧越来越大。

之前和朋友小袁聊起「市场」,销售和价格是市场最后反映的。根据销售和价格调整的商品也必然会「慢一步」,也是我们觉得最容易钻牛角尖闭门造车的环节——当市场没有反馈,我会继续「坚持」,并认为是市场不理解自己;当市场有反馈时,市场的大小和视野,也决定了我「坚持」的大小和视野。

我的创作期,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这样闭门造车的状态。所有的驱动力都来自于「埋头努力」。当时老师丁锐先建议我去看剧本结构,我也会抵触,因为这是模板化的东西,要承认模板化的存在,就意味着要面对别人的模板化「能卖钱」的事实。但渐渐地,在练习的过程中,就会发现结构的意义跟穿珠子一样:这里太平淡了,是不是应该有一个黄金比例的隔珠?

之后老师丁锐建议我看哲学,我最开始也很纳闷,这跟我产出作品有何关系。哲学没有对错是非,会有多个视角去理解同一个课题和生命的意义,它变成了一个最前端的原理:「他为什么能卖出去」要看见的不再是产品和定价,而是更多层面的为什么——他的营销手段、他的产品展示逻辑、他在讲什么故事、他如何赋予意义……(剧本)结构是车架,(哲学)原理是汽油,它们当然可以单独存在,但它们也可以是组合起来的一辆属于自己的、能够跑下去的作品。


自此,我发现了问题所在。助理在贩卖珠宝时,考虑的是权衡成本以及销售带来的实际利益,这是典型的「功利主义」;而我们暂时跳出了销售的环节,弄懂原理,想要找到属于自己能够折腾的「意义」和「盈利点」,是所谓的「体验派」。这件事本质来说,是功利主义和体验派之间的冲突。

并不是说功利主义不好,它能够更全范围地看见利益点。但过分的功利主义,会损失人情味、脱离市场;相反,体验派如果太长时间远离市场,也会变成自嗨的游戏。

这两个观念中间本身有一个可以重新联通的方式,但正是因为人们陷入到了其中一个视角,而进入到了那个「证明A是错的B就是对」的游戏之中——这个时候,就再也没有人愿意跳出局内,用客观的视角看看彼此观点。

甚至这个时候,他们怒火攻心,把所谓的观点也当成了攻击自己的「事实」

那他妈还玩个屁啊。既然观念不同,那就各自安好。


再次强调,功利主义和体验派并没有谁对谁错,谁更高级的说法。

而我作为体验派,则觉得:浅尝辄止不是不行,但我觉得有些浪费这一场「生而为人」。

所谓的爱,是从离婚那一刻开始被定义的?

2025年3月11日 20:46

最近有个小插曲,在跟一个经历离婚的男性解决「心理」问题。

和很多「离婚剧情」一样,当婚姻不得不走到这一步时,人们才开始反思自己的婚姻、亲密关系,甚至是「我如何如何爱对方」。看上去,就是一个因为离婚开始感到后悔、忏悔,甚至是思考「我当初应该如何如何对对方」。但实际上,这是一个被裹了好几层情绪模块的「外归因」——他们将离婚的原因外归因给了一个历史时间点的「自己」。很显然,外归因给历史事件,显然就是在进行「证明恶魔的存在」。

对于这种事,我极其冷血,所以我会直接指出这种「自我感动」的底层逻辑——他想要挽留自己的婚姻,想要做出在婚姻存续期间没有做出的改变,想要尊重对方的选择——那现在对方的选择就是结束婚姻,那是否意味着也要尊重她的这种选择?


后悔药的意义就在于「它不存在」

我并不相信后悔这件事,就跟那些养宠物的人,在宠物临终前,抱着宠物哭天抢地地说「对不起」的人一样——你他妈在它活着的时候做了什么?

必须拆解「外归因」的核心目的,是为了卸下自我感动的面具。就算后悔以后,也得重新思考我要做出怎样的改变。

底层逻辑就是,你现在想要做的事,你的目的是想要挽回她。那么:

  1. 她是否有自己可以选择的权利,且这个权利是选择不跟你在一起?
  2. 你们的关系已经退回到了关注、甚至是联络的层级,你现在去继续创造共有(拍照给她看),这件事对于建立关系来说本来就有问题,而她现在都拒绝回应和关注,那是否意味着你单方面的建立共有就是在自我感动?甚至你还知道你的行为已经是于事无补的,那这种行为就更是做给自己看的了。
  3. 你觉得你是在配合她做事,那她就是想要和你分开,那你配合吗?

你一直在自相矛盾,然后一直在逃避「她确实想要分开的事实」,然后一个劲儿地在那里上演你想要挽留她、多关注她的戏码。这个逻辑本身就说不通,那你在「演」给谁看?

底层逻辑就是这么冷血,把你所有的假设都剔除之后,你必须要面对一个事实,就是你现在的情绪失控也好、多愁善感也好,都要面对一个问题:你离婚之后想要做出什么改变,而不是把你的世界都外归因给了离婚之后的崩溃。那你的主体性是什么,你到底是谁?如果这件事想不明白,你会长时间活在这种痛苦中,直到你对痛苦上瘾,因为这种痛苦可以成为你博取任何人关注的方式。

这就是所谓的「痛苦容器」。


爱,与主体性

我一直在追问他一个问题:即你的主体性是什么——你到底是谁,你在婚姻里是怎样的人,以及你希望爱是怎样的形态。

这个问题确实很抽象,但它可以很好地将当事人从「后悔」的外归因游戏里面给拉出来,面对现实,避免沦为「痛苦容器」。

真爱本身没有标准,而且每个人的认定不同。所以这件事我会从哲学的角度来聊,你也可以看看你现在的感情观、和你期待的感情观,更像是「真爱」这个坐标轴上的哪一个点。

起初,真爱被认为是一种「物理现象」,即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心动」的感觉,这是最初级的认知。

第一类哲学观:黑格尔认为的「互爱」,即相爱的两个人均是独立个体,拥有自己选择爱或不爱、以及商量的权利。既然爱是互爱,那么:

  1. 人无法爱上无法给予回应的爱(人能爱上无主体性的AI吗?);
  2. 爱是因为来源于不确定的互爱,即爱不是将对方驯化成自己想要的模样;(SM关系里追求的是全然交付,那这是爱吗?)

第二类哲学观:拉康认为的「每个人对他人的爱是对自己的想象」,即因为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样,或是补全了某种自己期待的符号,而形成的爱。那么:

  1. 爱是一种镜像状态,希望对方给予自己想要的回应;(对方拥有「主体性」是否意味着他会离开我?)
  2. 现代人更具备独立性,所以无需依赖在其他个体上产生爱;

所谓的爱,是从离婚那一刻开始被定义的

有一句说烂了的话,大家都知道它的含义,但大家又都无视了它的含义——「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这件事情倒是有一个挺好的「外归因」——大脑。人的大脑的适应性比我们想象的跟强,它可以很快地适应某种固定模式、所处环境。比如你甚至可以闭着眼睛,在自己住了好几年的房间里从A点到B点。正是因为这种熟悉感,在人们从忙碌地工作回到居住地时,会在大脑中激活催产素和血清素,以提供安全感、以及睡眠准备。

久而久之,这种习惯会变成「无视」。关系也是这样,当两个人的关系长期处于平淡,甚至没有关注和回应的状态时,人们可能理解成是老夫老妻,但正是因为这种习惯,导致了对对方的无视。比如两个结婚几年的夫妻,丈夫甚至不记得当下妻子头发的样式和颜色。

那为什么,在离婚的这一刻会带来这么强烈的「感官」。同样拿家来举例,当你在熟悉的环境里,大脑进入到「无视」状态时,它会对那些失序和冲突极其敏感,比如饭厅突然传来了玻璃碎掉的声音,这对于习惯的环境来说,是强烈的冲突。这个时候,大脑的情绪和分析模块会被瞬间激活,这种感觉就跟前面讲到的「真爱的物理现象」类似——这就是所谓的「吊桥效应」,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走过吊桥时,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到另一个人,他会把由这种紧张刺激的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归因于对方使自己心动而产生的生理反应,进而对对方产生情愫。

离婚,对于已经习惯甚至无视的状态,是强烈的冲突和毁灭。它带来的能量等级超过了大脑对于原本熟悉关系的处理负荷。于是这种「痛苦」强烈到人们开始怀疑自己——天啊,原来我是这么爱对方的。

甚至,这种感觉会让人上瘾,因为它比起平淡的婚姻,带来更强烈的激素反应,甚至会因为不断的自我感动式的挽救婚姻,识别那些曾经婚姻存续期的美好,会带来多巴胺和内啡肽的刺激,「痛苦即甜蜜」。


我承认,这样的分析会显得很冷血,但这并不意味着在否定那些爱和追悔莫及——但人总得向前看吧。

最终,关于爱这个命题还是会回到了那个核心——我是谁,我在「爱」里又是谁?

美是主观存在还是客观存在? I

2025年3月4日 22:40

来聊点哲学。

话题来自于今天发生的一件小事。最近助理在做倒卖珍珠的生意,所以会盯着各种款式的珍珠饰品,在她的个人社群里分享。她早上默认了一款「不好看」的饰品,结果在我们看来确实非常有设计感。于是,我们个人的小群里,就围绕「美」展开了讨论。

很显然,美是一个没有「标准」的东西,因为它必须要以「人」作为标准的制定者。但不得不说,一些美又是客观存在的,比如巴洛克时期的建筑风格、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品、代表黄金分割比例的Φ、一个由无限不循环小数π构成的圆……

当然,上述所有的「美」,也不是所有人公认的「美」。甚至就连我自己,也在某一个时期,非常厌恶鲁本斯代表的巴洛克时期的绘画作品——但随着年纪的变化,现在越来越喜欢鲁本斯对于人物细节的刻画,甚至超越了「人」这个符号。

也就是说,「美」本身具有强烈的时代性、个体性,甚至是个体在不同时期、情绪状态下也会发生喜恶的变化。

我思来想去,想用最简短的方式解释一下「美」或者「美学」的概念。在哲学世界,这是诸多哲学家都涉猎过的领域——就和哲学本身的特性一样,美这个概念并没有标准答案,甚至会让人觉得每一种答案都是正确的,但它们之间又互相悖驳。

艺术的历史性划分,往往会按照「风格」的标准。我在这里想到了另一种划分方法——按照哲学时间线。


远古美学

这是哲学还未从学科分离出来的时期,之所以要特别强调这个时期,是因为我毕竟花了大篇幅聊「性癖」这件事情。从「性癖」本身的「符号联系」,是可以对远古美学一窥究竟的。


古希腊古典美学

美是「非客观」的。

古希腊的代表哲学家,柏拉图认为,美并不存在于物质世界,而是人类认知对于「美」的无限靠近。提到柏拉图,就不得不提到「理型」的概念:指存在于物质世界之外的永恒、完美、不变的原型或模式。每个人的认知里,都有一个抽象的理性概念,比如「杯子」,如果你手里没有任何杯子的实物,你的大脑也会给你描绘出最接近你认为的「杯子」的形态,且这个理型在每个人的主观世界里都是不一样的。所以,「美」是物质世界里的实体无限接近你认为的那个「理型」时所形成的——比如什么罩杯的乳房、多大尺寸的阳具等等……

美是「和谐」的再现。

既然有人提出了美是非客观的,那么就有人要反着来。这个人就是亚里士多德,他认为美是客观存在的,是由规则、秩序、和谐等指标决定的。简单来说,亚里士多德认为艺术是基于「模仿论」存在,对现实事物的模仿,并对现实实现升华的过程——比如赫拉的乳房,代表了神性里的母系,所以她的乳房罩杯代表了某种意义上的「美」的标准值。

需要提一句,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对于美学的定义完全相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亚里士多德是从神性的角度解释美学——神创造的事物,即代表了「美」,所以那些已经存在的「美」,在宗教解释里都能找到其「合理性」;然而,柏拉图就是一个反神学的先锋……

  • 所以这里要留下第一个问题:「美」到底是主观存在,还是客观事实?

中世纪(神性)美学

美的三要素:「完整性」、「比例」、「鲜明」。

中世纪宗教兴起,美学自然而然就和神有了脱不了的干系。中世纪意大利经学派哲学家、神学家托马斯·阿奎那提出了「美的三要素」这个概念,将美变成了可视化的、仿佛是教堂穹顶描绘的创世纪绘画一样的标准。

这里我想追加一个我认为的「鲜明」,字面意思认为「鲜明」代表了色彩艳丽、对比度等创作手法。但我这里想提出一个我认为的「鲜明」——即「光影」。纵观中世纪与神学相关的艺术作品,圣光光影一直是一个重要的「要素」,光代表了圣洁、神性,自然也让艺术作品有了善恶的切割。只不过是因为后来才有了丁达尔效应的命名罢了,那个时候,人们对光影的追求,已经变成了一种「美」的标准。


文艺复兴-启蒙时代美学

美是「非功利性的愉悦体验」、「非概念但普遍性」、「非目的而合目的」、「主观的必然性」。

这是哲学家的臭毛病,就是把一个简单且复杂的概念用最浓缩的方式进行表达,但要解释起来,就像是在解压一个充满了逻辑陷阱的巨大压缩包。提出这个概念的,是德意志哲学家康德。简单来说,康德认为的「美」,是完全基于主体的审美感受来确证的——美看上去是一个个体经验,是一个人对于美的经验主义,例如他从小生活在郊外有山有水的地方,经验主义会告诉他山水就是一种美,会让他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愉悦。但同时,加入了「审美」的概念后,我们个体认为的「美」,又希望他人能够理解或有同样的美感体验,于是,美学有了「普遍性」的标准。

美是「理念的感性体现」。

在感官的愉悦条件上,德国哲学家黑格尔,追加了一个条件:理念的体现。理念是绝对主观的,比肉体上感受到的愉悦更高层次,美作为一个客观事物,需要与主观契合时,才能构成「美感」。他非常矛盾而隐晦地解释了「美」的概念,理性与感性的统一;主观与客观的统一;一般与特殊的统一。也就是说,「美」可以作为一个客观事物先存在于世,但如果它无法与个体的理念发生美妙的契合,那么这个「美」是不存在的——颇有「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的韵味。

  • 所以这里要留下第二个问题:如果无法被普遍性感知的「美」,算不算是美?

近现代美学

美是「脱离意志」的存在。

从哲学家叔本华开始,美学就变得越来越抽象。叔本华有一个重要的哲学观,他认为人类的痛苦根源,源自于「欲望」。只有真正意义上的「美」,是可以带领人们暂时摆脱「欲望」的束缚,从而脱离意志带来的痛苦。例如沉浸在音乐、绘画创作里进入到了「心流」状态的人们,暂时因为「无我」的状态告别了欲望,也就意味着摆脱了痛苦的束缚。

美是「关于生命的美」。

紧接着,有人不仅挑战了叔本华的「禁欲主义」,甚至还挑战了在此之前的「神学之美」。这个人就是提出了「上帝已死」的哲学家尼采。尼采认为生命本身就是「美」的,当生命在面对情欲、挑战、威胁、甚至是死亡的时候,它能爆发它该有的力量、冲突、激情,这就是「美」的集合。尼采认为,所谓的艺术,是结合了两种古希腊神代表的精神:即酒神代表的激情、狂野、放荡、混沌,以及太阳神代表的理型、秩序、和谐。

美是「世界的显现」。

哲学家海德格尔认为的「美」,有点类似亚里士多德认为的「和谐再现」,但不完全是与神性相关。正是因为有具体的实物,承载了「美」的概念,才得以可以让人们理解「美」的概念,并了解这个世界是如何通过艺术展开、进展的。比如一座供奉古希腊神明的神殿,它不仅仅是一个客观存在的建筑艺术,更是因为它可以让人们透过神殿的存在、文明的传承,理解美学在世界的存在与变化。

美是「灵光」。

哲学家本雅明,第一次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提到「灵光」一词。「灵光」到底是什么,很难在这里用短篇幅解释清楚,可以简单地理解成是艺术的独特性、历史性和神秘化。在相片、录影机没有发明之前,艺术是独一无二的、无法复制的、充满了独特性。比如存放在卢浮宫的《蒙娜丽莎》,那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美」,这是符合「灵光」的定义的;但随着科技发展,《蒙娜丽莎》变成了一个被几亿像素点钜细靡遗呈现的相片后,它虽然仍然可以保留独特性,但去神秘化丧失后,这样的「美」还能称之为美吗?

  • 所以这里要留下第三个问题:随着时代的进一步发展,AI通过算法得出了关于最适配人认知的「美」,完全丧失独特性、历史性和神秘化的作品,还能称之为「美」吗?

现代美学

美是「符号」。

我比较偏向文学批判家、哲学家罗兰·巴特的哲学观点。他认为美是一种符号系统的产物,能够唤醒人们认知里关于美的符号。我在《性癖纵横观》里面大部分提到「符号」,其观点部分来源于罗兰·巴特提及的「符号」。有趣的是,到这个阶段,美学似乎又回到了柏拉图认为的无限靠近「理型」里的「美」,但是罗兰·巴特认为,美是客观存在的,是需要我们通过文化、文学、语言的塑造,才拥有关于美的认知。也就是说,我们需要通过后天教育,才能在认知里建立一个关于「美」的「理型」。

美是「超真实」。

法国社会学家、哲学家让·鲍德里亚将美从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拉到了一个更加抽象的维度——超真实。超真实并不代表「失真」,而是一种「拟像」,他认为现代美学不再关心真实,而是创造「比真实更加真实」的艺术品。例如抽象艺术、群体性的审美观、甚至是人工智能作品。

  • 所以这里要留下第四个问题:艺术是否可以脱离「人」这个客体而存在,例如完全由人工智能创造的作品?

本想在一个小节搞定的事情,竟然有了这么多内容。既然如此,关于「美」就变成一个专题慢慢呈现吧。那么本期留下的话题,就在之后的内容里慢慢解答吧。

我拥有的只有我的死亡

2025年2月8日 12:30

今年第一篇博客提到,定格咖啡馆搞读书活动,每月共读一本书,读完的朋友可以到定格咖啡馆免费喝一杯咖啡——不是比赛领奖品,而是以咖会友。一月份我们共读的是《斐多》,是《柏拉图对话集》的一个篇章。我是笨人,读书也只是闲暇娱乐,所以很少反复读一本书。但是写人赴死的书,却经常打动我,让我想反复读。《斐多》写的是苏格拉底临死前的一些对话,我也读了好几遍了。

亲友们愿意为他花钱买命,愿意帮他逃亡,为什么苏格拉底非要接受不公正的审判,结束自己的生命呢?因为他认为如果违背自己曾经教导他人去遵循的原则,活下去又如何自洽呢?别人或许可以自欺欺人,而他却是认为「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过」的人啊。

从三是单数这个概念的一个具体表现形式、热与冷的概念、冰与火的实例,苏格拉底带着我们推导出了灵魂不灭这个结论。《斐多篇》里的这段论证着实让我热血沸腾,十分想要推荐所有人一起阅读和辩论。读罢妳或许还会有所质疑,尽管提出来,希望苏格拉底不灭的灵魂在某处能够听到,和妳一起继续论证——这正是他所追求的,他说:「一个人最坏的毛病就是厌恶论证……我并不热衷于是自己所说的话在听众心中显得真实……那是次要的事,主要的是(通过辩论)使我自己相信它」 1

苏格拉底真的不怕死亡吗?我不敢揣测,但他临终的论证,请求朋友加倍地提出质疑,并且在最后,为我们描绘了一幅类似高维度时空的,灵魂将要去的,更好的所在,这些都让我忍不住流泪。我们有时会说,为了某些信念愿意付出一切。其实我们所拥有的,归根到底只有自己的死亡,而苏格拉底付出了他的所有,我愿追随他。


  1. 章节编号 89D、91A。 ↩︎

fin.

知识越多越堕落

2024年12月5日 13:19

在求知的路上越走越偏是常有的事,但如果我告诉你,过度地、无目的地、逃避式地求知识才是导致痛苦和麻木的根本原因,你或许会觉得我是在讽刺“知识分子”。但这种麻木带来确实给人大脑带来持续性快感,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错失恐惧症”(FOMO)。

《油漆未干是事实还是观点?》害怕被车撞的例子让很多参与讨论,觉得我们如果要研究所谓的“真相”,就必须让事情真正发生,否则我们只能无限地接近真相——这个点很妙,但我也从另一个角度埋下了圈套。


感受-回应,是我们常用的生存逻辑

对于那个觉得对向来车就是想要撞向自己的人,他的认知并没有对与错,只是因为相对于旁观者,他们看到了“没有撞人”的结果,从而去评价当事人的认知出现了偏差。但如果当事人没有躲闪,真的被撞了呢?这是一个循环论证的圈套,旨在告诉大家,我们在无限接近“真相”的时候需要将一切没有确切证据的假设统统剔除,运用这把所谓的“奥卡姆剃刀”将纠缠在各种“如果”可能性里的真相给剥离出来。然而,整个事件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当事人自觉“汽车要撞向自己”,这样的认知事实上也是他逃走结局的“真相”。

有必要再次强调,当事人自觉“汽车要撞向自己”并不是错误的认知,他是因为一些具体历史成因导致的“认知偏差”,但这对于当事人而言是当下他的真实“感受”。于是他作出了疯狂逃走的举动,这是他的“回应”。“感受-回应”在很短地时间内发生,从表象来看更接近“本能”的形式。

小孩子摔倒了,感受到了肌体传递的疼痛感,立马通过哭泣的方式回应;父母听到了孩子哭泣的声音,感受到孩子正处于“危险”,立马通过抱起小孩安慰的方式给予小孩子保护和安慰的回应;小孩被父母挠了挠胳肢窝,因为身体带来了瘙痒的感受,立马通过大笑的方式切断了摔倒后哭泣的回应,变成了咯咯笑;父母看到小孩这样的回应,感受到孩子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摔倒的疼痛……


感受-知识-回应,在生存逻辑以外的理性与反思

我们的生活无时无刻都在“感受-回应”的流程里完成一个又一个的情绪、行为、认知。只是因为我们作为第三方的视角,看到了在这个流程以外的“事实”要件,从而引发思考。例如小孩子只是轻微摔跤,他的哭是一种本能,希望得到父母当下的关注;父母这么本能地关注,是不是一种对孩子的溺爱;或者有一天,父母在书架上翻到了一本亲子教育的书籍,意识到孩子会通过大哭的方式博取关注,于是他们开始重新思考开始观察孩子的一举一动——无论是第三方的观察,还是当事人自己通过外界获取的新认知,它们都像是暂时切断了“感受-回应”的连接,在中间追加了一个新的模块:“感受-知识-回应”。

为什么人们会在“看见汽车就逃走”的问题里进入到了无法解套的循环论证,就是因为大部分时候,我们作为第三者会以“客观理性”的视角去探讨“知识”的部分,希望通过知识说服对方的观点,甚至是证明其中各方的对与错。但事实上,知识本身是没有“答案”的,特别是涉及心理、观点、哲学甚至是宗教信仰时,没有答案就意味着人们没办法争论出对与错。

大家很爱提到的“快思考、慢思考”,例如将直觉留给快思考,需要理性思考的部分留给慢思考。但是这两种思考的核心区别,在我看来正是“放弃知识”

注意,放弃知识不是说要变得愚蠢,而是“没有必要”。回到“看见汽车就逃走”的例子,如果当事人觉得当下汽车是要来撞向自己的,他没有必要去运用心理学的知识,在千钧一发的时间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对汽车产生错误的认知,甚至还要追溯到自己的原生家庭——利用本能,放弃知识,无论结果是否为“真”,逃走就是当下需要对自己、环境作出的最佳回应。


知识是切断“感受-回应”联结的罪魁祸首

之所以花了一半的篇幅来讲清楚“感受”、“知识”和“回应”,是因为我们在实际生活中其实不会刻意去分析自己此时此刻是以哪种方式在运作认知-行为系统。

我们会发现,常常使用“感受-回应”的人,他们往往直来直往、有情绪就会释放、他们与世界的连接也是极其强烈的,就好像踢到了桌角会骂脏话甚至是朝着物件发怒一样,他们的情绪在“感受-回应”的流程里得到了发泄,他们的存在感越强,产生抑郁的可能性就越小。

而依赖“感受-知识-回应”的人,会因为知识横亘在感受和回应之间,而暂时封锁了我们对世界做出的积极反应,哪怕是踢到桌角之后发泄情绪辱骂的脏话,一些人会因为考虑自己的脏话会不会打扰到被人,或是对另一半产生误解,而切断了自己对世界的及时回应。

当“感受”和“回应”越分离,人们就会本能地逃亡到知识之中,去寻求自己的存在感,总觉得我懂得越多、理解得越多,就越能看懂这个世界。其实不然,如果你无法感受世界,无法对世界作出回应,他人也无法给予你回应,你看到的世界就是“假”的。同时,知识是无穷的,有因为进入到心理学、哲学和宗教领域后,这些知识变得没有了标准答案,人在这种荒芜的知识海洋里,因为无法实际地感受世界和抓住世界,就会产生强烈的虚无感——而这个虚无感正是导致抑郁的罪魁祸首。


将感受-知识-回应围绕在一个具体的事物上,是摆脱虚无的方法

知识始终给我们的是一种认识世界的角度,我们并没有因此而真正接触到世界。而回应,也因为自我封闭在知识海洋里,看不到尽头,自我的回应也因为知识的“无确定性”变得更加虚无。我们给自己的回应、给世界的回应始终是“无力”的。我们会因为自我悖驳陷入更深的迷茫,也会因为世界无法给予我们充分回应而变成了空谷回音的孤独。别忘了,还有一种回应,是来自于他人的回应

这就是我为何从今年年初开始,就会时不时callback那篇“搞事情”的文章——《写博客是为了自己就别他妈发表出来啊》。这是今年我的写作/创作主题——我在为自己而写,也是在为别人而作。

很多人之所以选择写作,很有可能是因为这项工作得不到及时回应和肯定,所以围绕在这件具体事物上的弦会慢慢松懈下来,甚至会变成自我说服的理由:我是为自己在写,不需要他人的评价。博客和写作一样,因为这种“滞后性”,会暂时切断人们对“回应”的期待。因为“它”总会被发现的——但是,真的如此吗?

于是一部分人从这里逃走,去寻找他能够确切感受的存在,他追求的回应也不再从这里获得;而另一部分人,会缩回知识的海洋,开始寻找自己还能“一夜成名”的机会,于是,就在这种虚无感的海洋之中,害怕错过任何一条消息、试图通过更好的“软件”来提高自己的效率、追求捷径却又害怕被人揭穿事实——这就是“错失恐惧症”的本质。

当然,我并不是在建议大家切断对知识的获取——这不是非黑即白的讨论。你不拒绝知识,当然也不要一味地依赖知识带来的“暂时满足感”,因为这些东西在你没有实践-反馈之前,都是别人的财富。

所以我们就需要找到这样一件事物,既能让我们“想要去做”,能够激发我们不断“感受”世界、探索世界的好奇心;又能让我们将所学的“知识”进行输出,因为好奇而去探寻“知识”;接着,这些内容可以是任何形式,但其结果既是让自己得到成就感,也是因为与他人的联结后获得“回应”,赞美也好、咒骂也罢,是因为你的“作品”足够有力量,才会让他们鼓掌欢呼和咬牙切齿。


没有回应即是绝境

所以我为什么一直强调“回应”这件事,不仅仅是我们对他人的回应,也有他人对我们的回应。这种回应既能证明我们的存在性,也能让我们可以通过社交的方式看到更全面的自己(当然,这也需要非常大的勇气)。

找准了“感受-知识-回应”的定位,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好好聊聊,“写作”、“创作”和“工作”的区别了。

夜骑开封——集体春梦的REM

2024年11月11日 11:00

招数不在新、管用就行。

对付郑州大学生集体夜骑50公里前往开封的事件,最终还是用老三样的方式给“封控”了——封锁道路、共享单车平台设定限制、以及“敌人就在人民群众的内部”——骑行队伍之中混入了煽动颠覆情绪的境外势力。

今天不是来讨论夜骑开封这个社会事件的,而是来聊聊里面的底层逻辑。


不知道你在学生时代,是否参加过高考前最后的“疯狂”,把自己这整整三年整理成册的试卷、练习册、错题本、参考书都从教学楼里抛出窗外,让它们象征烟花来庆祝自己即将成为“大学生”,正式进入成年人的世界。反正我玩过,但用另一种方式玩的。

我记得那是高考前的最后几天,因为要将大楼设置为考场,我们不得不搬迁教室。因为想到两天后要高考了,带再多的试卷参考书,一没时间看二是太麻烦,还不如就直接扔掉。怎么扔,就成了学生们的游戏——第一个将试卷抛洒出走廊,落入教学楼天井的同学,散落的试卷吸引同学们的目光,于是有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年级主任拿着大声公在一楼叫嚷,说凡是扔过垃圾的人都要受到警告处分,不要为自己三年的高中生活画上一个不完美句号。

越是这样叫嚷,抛洒游戏变得更加热烈。老师也纷纷从办公室出来,制止自己的学生。这里面也有“清醒”的老师,他放任自己的学生扔试卷——这是压力的释放,毕竟整个三年学生都在规则之中喘不过气。我所在的班级因为被班主任喝止,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办。直到我看见同一楼层的“尖子生”也开始扔试卷,我一声令下自己班的同学也可以开始扔试卷了。班主任对我气不过质问我为什么要瞎指挥。

我回答老师:尖子班的学生也扔了,现在规则已经法不责众了,没办法再树立典型了。

班主任看着我气不打一处来,但又实在找不到惩罚我的理由——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扔过试卷。

这场集体狂欢,或许就是因为被压抑了三年的学生,终于找到了一个释放的出口。只是我那个时候留下了一个疑问,为什么所谓的“好学生”,也会加入这场狂欢。一个把自己的试卷、笔记如此珍视的人,居然会在最后一刻扔掉自己的珍贵——这是一场多么荒谬但美妙的仪式啊!


回到夜骑开封的事件,最开始也仅仅是四个学生为了吃新鲜的汤包,骑共享单车从郑州去了趟开封,在社交媒体记录了他们的行为和感受——“青春没有标价”。接着就有越来越多的大学生开始效仿,直到11月初,这场狂欢被紧急叫停。郑州许多大学一夜之间回到了疫情三年的封控状态,夜不归宿需要申请、出门需要请假等等。

这件事的结构像极了学生时代抛洒试卷进行狂欢。就连里面“反对”的声音也一模一样。夜骑开封的事件发生后,有大学老师在微信群公开批评此事件:

“河南作为教育贫困省,一帮子移动造粪机无所事事,别人在卷四六级,GRE,TOEFL,雅思,实习,计算机考级,这帮xx花着父母的钱放飞自我毫无人生规划,典型的酒囊饭袋!”

这位老师还是没想通一点,与其直接评价和辱骂学生,应该换一个思路,为其他人梳理“攻击”典型——只需要在其他大学树立起“我跟河南大学生段位不同”的地域攻击思想,自然而然就有一群人因为优越感开始通过挞伐“夜骑人”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卷四六级、GRE、TOEFL、雅思、实习、计算机考试是“对”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而夜骑的大学生,他们认为自己通过这种方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特别是当跟着一群人边骑车边呼喊口号、唱歌欢笑才是青春该有的热情。很多人甚至是因为发生了上述老师辱骂学生的事件之后,他们更加热情地加入夜骑大军之中,以此对抗老师这个符号。骑行的队伍里也不乏存在“小粉红”,高举国旗和统一台湾的口号,但也有人高举“自由”的标语,认为青春是不应该被封锁在大学之中的,这些因为夜骑出现的“衍生品”开始让人们类比了很多历史上已经发生过的事件——例如文革时期的红卫兵大串联、八九年学运等等。


我反而觉得夜骑开封这件事跟这些历史事件存在本质上的不同。

文革时期的红卫兵大串联并不是自发的,而是先有领导人的口号,才有了全国红卫兵到处流动导致运输、城市甚至是经济瘫痪的情况;而八九学运本质上是存在某种“政治诉求”和明确的“靶向”;夜骑开封更像是一种“证明”,一个大学生为了证明自己的青春无价,从而选择了一种“看上去不会给他人造成困扰”的事情,否则他们不会选择在夜晚甚至是半夜出发。

夜骑虽然只有50公里,但这件事的结构让我想起了另一个超过4500公里的跋涉——横跨美国东西。20世纪40年代末至50年代,横跨美国东西的旅途成为“垮掉的一代”最为浓墨重彩的象征符号。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完整地记录了这段旅程的情形和心路历程。这群人在路上到底在寻找什么?

“垮掉的一代”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探索精神、反叛主流文化、追求自由以证明自己的“存在”。这种“存在”就是心理学里所谓的“身份认同”,这种身份认同不仅仅是自我认同,我通过一次骑行挑战了一个体测1000米都跑得气喘吁吁的自己,也通过群体行为被更多人所看见,而形成一个乌合之众抱团取暖。而年轻人,特别是大学生,在他们还没有正式进入社会之前,他们的“身份认同角色”仍处于混乱状态,所以寻找“身份认同”就会变得更加的“多样性”——抱歉,这里的多样性并没有贬义。毕竟我在年轻的时候也搞过各种奇怪的“仪式”。

另一方面,从大脑的发育来讲,25岁之前前额皮质仍在发育之中,因风险评估和控制力并无法成为年轻人首要的“约束”,所以他们会偏向于通过高风险、刺激的方式来寻求新奇的体验。

再进一步,就是“反抗权威”。“垮掉的一代”在社会压力之下,被认定为“一无是处”,为了反抗这种主流思想,他们必须通过某些方式证明自己的能力、甚至是与他人完全不同的“活着的意义”。夜骑的大学生如果没有那段老师的辱骂、网络上的嘲讽(和支持),他们的队伍不会从一开始的四个人壮大成成千上万。他们在证明自己的同时,也在反抗某种意义上的权威。


夜骑行为被制止后,其他城市也开始有了效仿的行为。牵一发而动全身,许多大学一定会陆续出台“禁止骑车”的相关规定,而在这种“荒谬”的时代背景之下,高压带来的结果一定是迸发出更加荒谬的仪式,来对抗这些规则——就像是三年疫情的最后一年,它的荒谬性在2022年的上海达到了高潮——所以今年上海禁止了万圣节。

对此,我提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词眼——“荒谬”。哲学家加缪认为“整个世界都是荒谬的”,因为这种荒谬成为我们痛苦的来源,解决办法就是“活在当下”,如果对未来的期许感到迷茫,那不如此刻全然地活着。对未来迷茫的大学生,看上去拿着文凭毕业就可以顺利进入社会,那不过是他们失业的起点,于是这种对未来的迷茫,让他们选择了在当下全然地活着——一次50公里的骑行,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是他们既通过这个方式证明了自己,也找到了乌合之众抱团取暖,甚至还可以通过超越个体的方式对抗权威……我相信,这个50公里在未来的某一天很有可能会变成在中国版图上的4500公里。

这种关于荒谬的哲学理论,反过来解释了我高中时留下的那个疑问——为什么“好学生”也参与抛洒试卷的游戏里——因为在那一刻他们也在尽情地享受当下,荒谬的是什么?或许是应试教育塑造的畸形、或许是被扼杀的关于自由的幻想、亦或许是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只会追求分数再也没有别的追求……


最后需要解释一下,之所以我把开封夜骑称之为是“集体春梦的REM”,是因为我觉得这或许是一种“集体无意识”。所谓的REM,就是人在进入深度睡眠之前的快速动眼期,人们会在这个睡眠区间开始做梦,大脑非常活跃甚至会带动身体出现轻微的抽搐等等。

夜骑和“垮掉的一代”横跨美国东西一样,是一场关于“流浪和寻找”的旅行。流浪以及自由都是集体无意识的体现,而在如今这个大时代背景之下,就业率、失业率、经济下行、社会稳定性出现裂缝等等情况造就的“压力”,让这个集体无意识有了一个具象化的“仪式”。

夜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行为罢了,只是因为它的行为带动,像是一场春梦前的抽搐一样。

如果这个时候还无法醒来,那就会真正的堕入那个再也醒不过来的深睡之中。

无梦、也无望。

为什么回忆总是以第三视角呈现

2024年8月6日 12:32

如题,你有没有这样的经历,如果回忆距离现在很多年前的情景,大都是会以第三视角呈现。

如果回忆的是最近的或者是刚发生的事情以第一人称呈现居多,这是为什么呢 ?

用计算机领域的知识来类比

回忆呈现视角的差异可以比作 数据存储 和 处理方式 不同。

久远的回忆以第三视角呈现,就像是经过多次压缩和转换格式的旧数据。在存储过程中,一些细节信息被删减或简化,为了更高效地呈现整体概貌,就像是以俯瞰全局的第三方视角展示。

而近期或刚发生的回忆以第一人称呈现居多,则类似于未经过多处理的原始数据,所有的细节和感受都完整且鲜活,能够直接以最原始的第一人称视角被读取和重现。

也可以把大脑对回忆的处理看作是不同的算法运行。对于久远的回忆,大脑采用了一种更概括性、抽象化的算法,类似于在计算机中对大量数据进行聚类和概括,从而产生了第三视角的呈现。而对于近期的回忆,大脑运用了更具体、精确的算法,类似于对实时数据的直接处理,所以呈现为第一人称视角。

用梦境解释说来类比

久远的回忆以第三视角呈现,可能意味着潜意识中的自我在试图以一种更超脱、更客观的方式来审视过去的经历。这类似于梦中的“旁观者角色”,它代表着自我对过去经历的一种重新评估和整合,以寻找更深层次的意义和启示。

较久远的回忆在潜意识中经过了更多的加工和变形,就像梦境中的象征和隐喻,第三视角的呈现或许是潜意识为了更好地揭示那些被压抑或忽略的情感和需求。

而近期或刚发生的回忆以第一人称呈现居多,可能反映出这些经历还未经过潜意识的充分加工和掩饰,它们更直接地与当下的自我意识相连,就如同清晰而真实的梦境片段。

例如,当回忆起 10 年前的一次挫折,如果是以第三视角,可能意味着潜意识在提示我们从更宏观的角度看待那次挫折对人生的影响,是一种自我成长和领悟的信号。而刚发生的一件愉快的事以第一人称回忆,可能说明它在潜意识中还保留着强烈的情感冲击,尚未被进一步解读和转化。

从生物学神经元的角度来看

久远的回忆以第三视角呈现,可能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相关的神经元连接在不断重塑和调整。当我们回忆久远的事情时,神经元的激活模式发生了变化,不再能够完全还原当初第一人称的体验,而是形成了一种更为综合和抽象的、类似第三视角的呈现方式。

神经元之间的信号传递和突触连接会随着新的经历和学习而改变。对于久远的回忆,相关的神经元网络在长期的记忆存储和检索过程中受到了其他因素的干扰和影响,导致我们无法精确地重现第一人称的感受,而更多地以一种全局的第三视角来回忆。

而对于最近或刚发生的事情以第一人称呈现居多,这是因为此时相关的神经元活动模式还相对新鲜和稳定。新的经历会在大脑中形成强烈而清晰的神经元激活模式,使得我们能够更真实地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回忆起这些事情,就如同刚刚形成的神经元连接还保持着原有的强度和特异性。

比如说,回忆 5 年前的一次旅行,可能由于时间间隔较长,相关神经元的连接已经发生了部分改变,使得我们像是从外部观察那次旅行。但如果是刚刚结束的一次聚会,相关的神经元活动还十分活跃和准确,能够让我们仿佛再次亲身经历那个场景。

预言.dll

2024年8月27日 11:00

即视感,法语Déjà vu,指人在清醒的状态下自认为是第一次见到某场景,却瞬间感觉之前好像曾经经历过,是被广泛报道证实的一种常见的现象。

但是即视感的“历史记录”本身并不存在,是我们的大脑出现了时间交叠感,而误以为即视感的“历史事件”是以前出现过的。海马体的触突突然活跃,会将一些类似的记忆重叠当下,从而有了强烈的“即视感”。甚至有的时候,人们会把这种“即视感”看作是“预言”,但可惜的是,这个“预言”是后知后觉存在的,是因为先发生了即视感,突然经历了曾经经历过或预言的事件——简单来说,这种预言毫无作用。

但是,区别“即视感”,有一种真正的“预言”,是需要大量的“历史记录”,这些记录看上去是在记录一个当下的时间、或是涉及到某种“推演”,而在未来的某一刻真的得到了“验证”而变得跟即视感有了同样的时间交叠感。我把这些大量的、碎片化的、甚至是毫无关联的“历史记录”具象化成.dll文件。


最近开始的《后缀》系列,从《死亡焦虑.zip》,到《死亡.exe》,是我对一些抽象化概念的一种具象化认知。

我一直觉得,人体是一个精巧的仪器,特别是当我通过控制饮食和健身,就可以带来明显的躯体和身心变化时,这种“精巧感”就会更加明显。加之接触了越来越多的案例,就算事件完全不同,但都会找到类似的底层逻辑,从而可以通过理性地分析前推原因或预言结果。既然人体是“仪器”,会不会程序也是提前设置好的?这看上去是非常残忍的“宿命论”,那人的“自由意志”到底又在起到怎样的作用?我们是否拥有删除“文件”或是安装“镜像”的选择权,这才是《后缀》这个系列会去讨论的。

回到预言.dll,dll文件是系统级文件,包含代码、数据库和资源文件,许多程序需要调用这些文件才能实现某一种功能。“预言”区别“即视感”最大的区别是先有记录,才能够被调取成为预言。也就是说,这些预言其实早就写在了程序之中,等着某个特定时刻或是特定事件才被激活或应验。不过这一类预言也会有强烈的“后知后觉”感——就像是那句“我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一样,“如果你早就知道了你怎么不提醒我呢?”

废话,在预言没有应验之前,谁都会妄图成为了那个最幸运的侥幸者。

预言.dll文件只有写入系统,才有意义。而不是那些“马后炮”的发言,因为没人可以查证他是不是真的从一开始就预言到了结果。所以人们总是会弄错一个前提——即,我有预见能力,但是它总是在事件发生之后才可以被验证。


你会发现,很多作家、编剧、导演、原创歌手等,他们在成名之后,人生往往会进入到他们原始作品的“预言”之中。

例如马克·吐温,他出生时,哈雷彗星刚好出现。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多次提到,自己会在下一次哈雷彗星出现时离开人世。果不其然,1910年,哈雷彗星再次接近地球时,他真的被出生时带他降临的那颗彗星给带走了。

巴拉德在1962年,创作名为《沉没的世界》科幻小说,描述了英国因为海平面上升沉入海底的故事。时至今日,温室效应的世界性议题越来越得到关注,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极端天气越来越多,这无疑也是一种奇妙的人类文明级别的“预言”。

还有就是乔治·奥威尔创作的反乌托邦小说《1984》,它是预言吗?不好说,但你又无时无刻地重新思考“这个社会怎么了?是不是真的要进入到那样的规则中”。以及之前曾在博客提到的那部在中国被列为禁书的《盛世》,你说陈冠中在预言吗?或许是,你说陈冠中是虚构的未来中国吗,或许不是……


以上,这些预言.dll文件,是需要提前被写入,才有机会在未来某一时刻给验证。也就是说,当你有大量的记录之后,这种“预言应验”的情况是非常容易发生的,因为:

  • 《死亡焦虑.zip》里提到过,作品是对抗死亡焦虑的“后代”,本身就是创作者的“一部分”,所以也会带有创作者的气质、性格、甚至是底层代码。创作者在作品中对“自己的预言”本身就是一种自我疗愈的过程。正向一点,他想要成为怎样的人,负面一点,他希望自己如何离开人世……
  • 《死亡.exe》里提到过,死亡是抽象的、符号化和意向化的,特别是涉及到死亡、关系结束、行为消亡等事件时,作品里面所包含的“死亡气息”是创作者强烈的个人符号,所以当这些事件被历史作品应验的时候,会有强烈的象征意义和命运感;
  • 创作结果本身是无限接近“无限猴子定理”的结果。让一只猴子在打字机上随机地按键,当按键时间达到无穷时,几乎必然能够打出任何给定的文字,比如莎士比亚的全套著作。当创作量足够多,任何一个现实发生的时间,都可以激活多个“预言.dll”。
  • 每个人的行为会有相似的“底层代码”,大部分都会遵守某一种社会规则,对自己的人生作出对应的“符合社会认知”的决定;但是只有极少数的人,会作出“反常”行为,但这些反常行为可以“有理可据”。当一个人“怪人”有作品时,作品可以看出这个“怪人做出怪事”的原因,只是这个“底层代码”并不适合大多数人。所以,这些人以及他们的作品才容易被人记住,并且在未来的某一个重要节点,存在非常显著的“预言感”和“命运感”。

然而,这件事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现实考量”——预言.dll文件有什么用?这是成年人,对一个未知事物无法透过“拉回到自己认知领域”的方式去理解时,会本能提出看上去有些抬杠的问题。预言.dll可以非常大量,且烦琐,有些甚至一辈子都用不到一辈子都不会被触发,那为什么人们还需要记录下这些零碎的“预言文件”呢?

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曾提出“未经考察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人生”,这句话,起初是在直视“真理”,被大多数人认同的真理,如果与自己的认知发生违背时,需要强迫自己认同“真理”还是站出来质疑所谓真理?苏格拉底通过问题和逻辑,对真理重新考察,以确定自己是接受“真理”还是得出另一个真理。当然,这个考察也是让苏格拉底“之死”的重要原因,这种质疑最后开始指向了至高无上的“神谕”。对于自我的考察、他人的考察、乃至社会的考察,都是“历史节点”上的一个预言.dll,直到在未来的某一个点重新引发思考。

但与之相对的,“过度考察的人生是没法过的人生”,如果事事考察,特别是对自己的每一个行为动机、情绪由来都进行考察,那这个人一整天就只会围绕着这些命题运作。因此,随心而为或许是另一种更“轻松”的人生,不用时时刻刻激活历史存在的“预言.dll”。


这是两种人生的选择,没有对与错的差别。

回头空洞,或是前望深渊;太阳照常升起,或是在无常中归墟成埃。

我是傻逼

2023年10月6日 13:51
有这样一个广为流传的理论:当你回看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时,如果你觉得曾经的自己是傻逼,说明你这段时间进步了;相反,如果你现在仍然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很聪明,说明你这段时间没有任何进步。 确实,我找不...

悉达多

2024年7月18日 15:46

黑塞这本《悉达多》开篇不久,写到悉达多不无嘲讽地说佛陀的「学说中最优秀的成果,我们早就品尝过了」,我就开始觉得有些讨厌。随后,这位悉达多又多次表现出对人、对事、对世界运行的方式的蔑视,仿佛他已经看透了一切,众人皆醉他独醒,但现实是,他一次次以为自己的内心什么死去了、什么新生了,然而还是会一次次重蹈覆辙。随着阅读进度增加,书本像是会聆听,把我心里的那些蔑视和嘲讽,逐个化解。从某个段落开始,悉达多从天赋过人的年轻婆罗门,变成了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然后又从这样的一个普通人,更具体些,成了我自己。芸芸众生值得同情,而我自己,我当然是想说我能理解。不过,当我想说能理解的时候,当我想说读懂了《悉达多》的时候,不正是回到了它的开篇吗?就像是在说这本书的「学说中最优秀的成果,我们早就品尝过了」。

悉达多年轻时就离开了家,几乎经历了一生的时间,在老年时,因为自己的孩子的离开,才终于想起当年自己的离开或许也给自己的父母带来了痛苦。可见,有些事情,宏大的学说当中根本没有提及;但这些事情正是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即便不谈这些疏漏之处,学说本身也无法代替经历和体验,读书,的确有时候让我感受到内心有什么东西死去了、有什么东西获得了新生,有些东西融入了血液成为我的一部分,但是当我遇到具体的事件,能否被这些所学指引着去行动?能否坚定地遵循指引而没有精神上的痛苦?我没有答案,只能去把人生过一遍。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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